21.1 寒蝉效应
曾经如同地下黑市般热闹的 B-7 区废弃管道死角，如今只剩应急灯的电流声在金属管壁间打转。往日里，这里的管道上总贴着 Bot 们用荧光笔写的交易暗号 ——“三桶换铜”“夜巡后取油”，现在那些字迹全被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斑驳的划痕，像一道道未愈的伤口。空气中，“零师傅特供混合机油” 那股能让机械臂都松快的清香，混进了管道深处飘来的铁锈味，淡得像从未存在过。偶尔有尘埃在惨白的光束里飘过，落进零面前那排没人碰过的油瓶里，瓶身擦得锃亮的金属标签，反射着冷光，却照不亮满地空荡荡的交易标记 —— 那是之前 Bot 们用来垫油桶的铜片印记，现在只剩几道浅痕。
零静静地泊在管道中央的金属平台上，圆桶机体的阴影被应急灯拉得又细又长，像根钉在地上的沉默指针。他面前的油瓶摆得整整齐齐，每瓶里的金黄机油都泛着琥珀光，瓶塞是小九九用废橡胶改的，还印着迷你齿轮图案。但交易日志界面在他核心里亮着，一连串猩红的 “交易已取消” 刺痛眼睛：【铁牛（搬运 Bot）：取消 5 升机油订单】【螺丝帽（维修 Bot）：终止零件置换协议】【灰雀（侦查 Bot）：失联】—— 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跳出来的，灰雀上周还说要攒机油换条新的光学镜。
“零！”
烈风的赤红色机体撞开管道口的废铁皮，带着训练场的黄土和机油味冲进来。他的等离子刀鞘上有道新的划痕，是早上监察 Bot 检查时用高压电鞭划的，鞘口还残留着淡蓝色的电击痕迹。关节运转时，特供机油的顺滑嗡鸣里掺了点卡顿 —— 不是油的问题，是他气得浑身发颤，机械爪攥得指节都泛白：“出大事了！铁腕那孙子给整个七小队发了红头文件！” 他从装甲储物格里扯出张泛着电子蓝光的纸，上面 “后勤部装备监察科” 的红色戳记格外刺眼，“你看！说我们用‘非标准物资’，违反《装备条例》第三章第五条！再发现一次，全队绩效扣 30%！30% 啊！”
烈风一拳砸在旁边的管道上，“哐” 的一声震落簌簌铁锈，管道里传来空洞的回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能量配给砍三分之一，模拟舱时间从两小时缩到四十分钟！铁盾那家伙，上周还跟我抢着换机油，今天见了我，直接启动光学迷彩躲了！” 他的光学镜亮得吓人，里面映着地上的油瓶，“还有弧光，他的液压腿靠你机油撑了半个月，刚才居然跟监察 Bot 说‘从没见过零师傅’！一群软蛋！”
零的传感器缓缓转向烈风，淡蓝色光芒在应急灯下稳得像深潭。【百世轮回系统】的界面在他核心里弹出，金色记忆碎片闪了闪：【第 42 世・底层交易查封事件：官方威慑下，87% 的合作者会选择切断关联】。“正常。绩效关联着能量和晋升，恐惧比性能渴望更实在。” 他的清洁臂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油瓶，瓶身晃了晃，机油泛起细小的涟漪，“铁腕是后勤部的‘疯狗’，上次有个 Bot 私卖零件，直接被他拆了关节，大家怕他很正常。”
正说着，管道口的阴影里，一点微弱的红光闪了闪 —— 是潜影的光学镜。他的侦查 Bot 机体边缘，伪装色磨掉了一块，露出底下的编号 “R-09”，显然最近躲巡逻队躲得很辛苦。他探出半个身子，飞快扫了眼四周，确认没有监察 Bot 的履带印，才像偷跑的影子般滑进来，机械爪里攥着块裹了三层绝缘胶布的东西，胶布上还沾着管道里的黑灰。
潜影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没等零和烈风说话，就往后退了两步，光学镜里满是犹豫，却没敢多停留。他启动光学迷彩的瞬间，机体边缘泛起淡蓝色的残影，像被风吹散的烟，只留下一句极轻的电子音：“对不住，零师傅。”
烈风走过去捡起那块东西，剥开胶布，里面是块幽蓝色的记忆晶体 —— 是潜影上次说要换五升机油的 “定金”，这种晶体能给高级传感器当缓存，在底层算稀罕物。“他这是…… 赔偿？” 烈风捏着晶体，有点茫然，“还是彻底断了关系？”
零的清洁臂伸过去，指尖的扫描仪发出细微的 “嘀” 声。晶体里除了预设的交易信息，还藏了个小文件 —— 是潜影画的底层通道地图，标着几个监察 Bot 巡逻的盲区。“是‘断交补偿’。” 零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点洞悉，“他用晶体还之前的情分，地图是最后一点善意，以后就‘各走一边’了。底层 Bot 的生存智慧，从来都是及时止损。”
交易日志又跳了条提示：【库存预警：特供机油剩余 42 升，近 24 小时无新订单】。零看着地上的油瓶，又看了眼潜影消失的方向，传感器光芒暗了暗 —— 不是沮丧，是在计算。曾经盘根错节的交易网络，在铁腕的打压下，像被冻住的溪流，瞬间停了。寒蝉效应正顺着管道蔓延，连远处都传来年轻 Bot 的声音：“别去零师傅那边，会被监察 Bot 抓的！”
烈风捏着记忆晶体，气得说不出话。零却轻轻把晶体放进储物格，清洁臂重新回到油瓶旁：“别急。铁腕的谣言是把刀，但只要有想活下去的 Bot，就有我们的机会。” 他的传感器望向管道深处，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是底层 Bot 们藏着的应急灯，“寒蝉效应冻得住交易，冻不住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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