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瑛猛地顿住,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你疯了?卖官鬻爵是重罪,若是被人揭发,不仅是你自己要掉脑袋!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是赵家的,也是周家的——你不能这么任性!”
“我没有任性。”赵玉琸缓缓摇头,带着几分悲壮,“我知道这条路难走,甚至可能走不到头。可若是连试都不试,我对不起祖父,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兄长,更对不起那些战死的族人。老夫人,今日,就请您让我试试——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认了。”
他对着杨瑛深深一揖,腰杆却挺得笔直,将门无犬子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周闻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若是你真的要走这条路,周家可以帮你——但你要记住,一旦踏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你愿意帮我?”
周闻瀚点头:“赵家的冤屈,周家也有责任。周家近年来已逐步收回御都尉司的部分权柄。只你要做好准备,这朝堂比你想象的更凶险,更加吃人不吐骨头。”
杨瑛看着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老身也不拦你。只是你要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别让血白流第二次。”
赵玉琸对着杨瑛和周闻瀚拱手:“多谢老夫人,多谢周大人。赵玉琸此生,定不负赵家,不负周家!”
“对了,此后你便在琸玉的名号前加上周姓吧,以周家旁系的身份入局。从此以后在皇城漩涡的便不是赵玉琸,而是周琸玉。记住了吗?”
“周家琸玉,幼时随父母前往龟兹经商,如今重回故土,见过周家长辈。”
“既然知道了就走吧,出了这个门,今日的谈话就当是过往云烟,切记深究。”
待赵玉琸走后,杨瑛正色看着周闻瀚,沉声道:“闻瀚。我知道你是想借她的手,揭开当年的事,为你祖父报仇,为忠正正名。但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
周闻瀚低下头,似乎在是倾听教诲,但眼中全是坚定。“是,孙儿知道,孙儿定会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没有退路。
辰时刚过,赵玉琸便带着娄昭阳来到周府的朱漆大门前。
他身着宝蓝色高领袍,今天没有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将周家的兰花玉佩系在腰间,那玉佩经过常年佩戴,边缘泛着温润的包浆;娄昭阳则穿了件杏色绣缠枝莲的襦裙,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里面是夫妇俩精心挑选的和田青白玉佩,玉质细腻,用作拜见周府长辈的拜礼再合适不过。
“劳烦通传,周家旁支周琸玉,携内子娄氏,特来拜见老夫人与各位长辈。”赵玉琸对着守门的家丁拱了拱手,既表明了身份,又不失礼数。
“好的,公子您稍等。”
家丁进去没多久,周闻瀚便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琸玉堂弟,可算把你盼来了。前几日祖母还念叨着,说你回了大垚。堂弟还有堂弟媳该早些来府里坐坐,许久不见,让长辈们瞧瞧。”
周闻瀚上前拍了拍赵玉琸的肩膀,热络寒暄,随后引着两人往里走,“快进来,祖母和二叔公、三叔公他们都在正厅等着呢,特意备了你小时候爱喝的蜜枣茶。”
进了正厅,杨瑛端坐在主位上,两旁坐着几位周家的长辈。
赵玉琸拉着娄昭阳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三叩礼:“琸玉自幼随父母在龟兹,未能在长辈跟前尽孝,连祖父的忌辰都未曾亲自祭拜,今日特来赔罪。”
说着,示意娄昭阳将礼盒奉上,“这是从龟兹带来的和田青白玉佩,每一块都经过三次筛选,无棉无裂,不成敬意,还望老夫人与各位长辈笑纳。”
杨瑛接过礼盒,打开看了眼里面的玉佩,指尖象征性的在玉料上摩挲片刻,语气放缓:“回来就好,一家人不说这些见外话。你父亲当年远走龟兹,也是身不由己,如今你能回来,也了了我们这些长辈的心愿。”她指了指旁边铺着软垫的座位,“坐吧,一路从城南过来,想必也累了,先喝杯蜜枣茶歇歇。”
席间,周家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话。二叔公周午明率先开口,他手持茶盏,目光落在赵玉琸身上:“琸玉啊,听说你在龟兹做了不少年生意,跟着你岳父打理娄记?如今回京城开了商行,似是主营玉料和丝绸?”
“是,二叔公。”赵玉琸点头,顺势说起生意上的事,“在龟兹时,跟着岳父学看玉料、辨丝绸,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才算摸清了商事的门道。回京城后,想着落叶归根,便开了家小商行,取名琸玉,一来是念着本家,二来也是图个吉利。承蒙各位乡邻和贵人关照,开业这一个月,生意还算顺遂。”
“可别谦虚,”三叔公周午亮放下筷子,笑着插话:“前几日我家儿媳还跟我念叨,你家商行的月光锦和焰色丝别样极了,说是做出来的衣裳,比江南织造局的贡品还要好看。这都在京城的诰命夫人间传开了,连吏部尚书的夫人都托人去买。”
娄昭阳适时开口,语气带着谦逊:“三叔公过誉了,我们也就是选料时多上点心,挑些光泽好、织法密的料子。京城的贵人们识货,愿意给我们机会,才有了些名气。”
她话锋一转,拉起家常,“这次回来,最庆幸的就是能认祖归宗,往后我们夫妻在京城,还要靠各位长辈多指点。夫君性子直,不懂得官场和商场的弯弯绕,在京城人脉也浅,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长辈多担待,及时提点我们。”
这番话说得得体,杨瑛不禁点点头,对娄昭阳多生了几分好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在京城,周家也是你们的家。商行要是遇到麻烦,尽管跟家里说。”
随即,杨瑛看向周闻瀚吩咐道:“闻瀚,你聪明活络,往后琸玉在生意上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多帮帮他,别让外人欺负了咱们周家的人。”
周闻瀚放下茶盏,当即应下:“祖母放心,孙儿会的。堂弟要是遇到事,随时可来找我,只要不违反律法,我定当尽力。”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桌上的话题从龟兹的风土人情,聊到京城的商事动态,表面上是亲戚间的叙旧,实则是赵玉琸借认亲之名,通过周家长辈、向其他家族宣告自己是周家人的身份。
饭后告辞时,周闻瀚送他们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道:“今日过后,京城里的人都会记住你是周家人,往后你去谈生意、见官员,旁人都会给你几分薄面,这是便利。但你也要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周家的脸面,若是行事不妥,不仅会连累你自己,还会让周家被人非议。行事切勿着急,分寸二字,你一定要把握好。”
赵玉琸点头语气坚定:“我明白,多谢表哥提醒,琸玉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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