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立刻推着清洁车退到墙角,弯下腰,埋头拖地,像个最不起眼的背景板。
三个打扮流气的年轻人晃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何天龙。一身潮牌,脖子上晃着能拴狗的金链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钱烧出来的俗气。
“就这间?”何天龙下巴一扬。
“对,龙哥,就这儿。”
何天龙一脚踢开虚掩的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孕妇猛地抬头,看见来人,满眼的悲伤瞬间被滔天的恨意取代。
“你……你还敢来!”她撑着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杀人凶手!”
何天龙吊儿郎当地一摆手:“哎,大姐,别这么激动嘛,气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娃可不好。”
他掏了掏耳朵,“我来看看你,是我爸的意思。给你个面子,懂不懂?”
“面子?”孕妇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撞死我老公,还跟我谈面子?”
“撞死就撞死了呗。”何天龙从兜里摸出根烟,直接在病房里点上,那态度,就跟碾死了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钱,不是赔了吗?法院,不也判了吗?法官都说了,那是意外。”
“意外?”孕妇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你喝了酒!你开着跑车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这他妈叫意外?”
何天龙不耐烦地吐了口烟:“那也得怪你老公自己不长眼,谁让他往我车上撞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捅进了孕妇的心窝子。
“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活该!”何天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个臭送外卖的,死了就死了,也算是为社会清除垃圾了。我赔你的那点钱,都够你们这种人花一辈子了,你还想怎么着?”
孕妇彻底疯了,嘶吼着就朝何天龙扑过去,却被他身边两个小弟死死架住。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她手脚乱蹬,却根本挣脱不开,“你们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哈哈哈!”何天龙放声大笑,把烟灰弹在干净的地面上,“骂!使劲骂!反正老子活得好好的。有本事你去告啊?哦,忘了,法院已经判我无罪了!”
孕妇绝望地嘶吼:“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有钱就能随便杀人吗?”
“对啊。”何天龙凑近她,笑得更加张狂,“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你一个穷鬼,拿什么跟我斗?”
门外,张伟手里的拖把停了一瞬。
监狱里,李遥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
何天龙。
这个名字,正式登上了他的猎杀名单。
“走了走了,真他妈晦气。”何天龙把烟头扔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尖狠狠碾灭,“记住了,拿了钱就给老子闭嘴,再敢出来瞎嚷嚷,有你好受的!”
三人笑闹着离开。
张伟推着清洁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电梯里,何天龙还在吹嘘:“瞧见没?这就叫实力!撞死个人算个屁,我爸一个电话就摆平了!”
“龙哥牛逼!”
“那必须的!在这大同市,就没有我何天龙办不成的事儿!”
每一个字,都被精准记录。
医院门口,何天龙坐进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引擎发出一声咆哮。正是那辆肇事车。
张伟拐进一个拐角,将保洁服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露出一身毫不起眼的休闲装。他跨上路边一辆半旧的摩托车,拧动油门,如一道不起眼的影子,汇入车流。
法拉利在市区里横冲直撞,红灯视若无物,刺耳的喇叭声响彻街道。
路口的交警一看到那块车牌,默默地转过了身。
张伟默默跟在后面,将一切信息汇总。
住址:市中心“一号院”别墅区。
常去场所:夜总会、赌场、私人会所。
作息:昼伏夜出。
最重要的一点:他身边,连一个保镖都没有。
……
与此同时,大同市郊区,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
毕卓带着两名警员,敲响了六楼的一扇门。
“就是这儿,赵建国,矿难死者赵青山的父亲。”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苍老警惕的声音。
“警察。”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
“警察同志,有事?”
毕卓亮出证件:“市刑侦队的,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老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门打开了。
屋里很小,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张年轻人的黑白照片。
毕卓开门见山:“赵师傅,许小同死了,这事您知道吧?”
老人浑身一震,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狂喜,他突然爆发出大笑:“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死得好!那个天杀的王八蛋,终于死了!”
他笑着笑着,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我儿子……我儿子可以瞑目了……”
毕卓没打扰他,等他情绪稍稍平复,才将一张从监控里截出来的模糊照片递了过去。
“赵师傅,您看看这个人,有印象吗?”
赵建国接过照片,浑浊的老眼凑得很近,仔细辨认着。
突然,他拿着照片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个细节,没能逃过毕卓的眼睛。
“怎么样?见过吗?”
“没……没见过。”赵建国慌忙摇头,把照片推了回来,“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毕卓没接照片,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赵师傅,当初许小同的矿上出事,赔了您多少钱?”
“什么?”赵建国明显没跟上他的思路。
“赔偿金,一共多少?”
“五……五万。”
“五万?”毕卓的音量不大,却像一根针扎在老人心上,“一条人命,就值五万?”
赵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死死攥紧:“那个畜生!他就是拿五万块钱打发叫花子!我儿子的命啊!”
“恨他吗?”
“恨!我做梦都想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毕卓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很低。
“赵师傅,撒谎没用。”
“如果,现在有一个陌生人,替你杀了许小同,替你报了仇。”
毕卓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
“你会包庇他吗?”
赵建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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