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重锤,狠狠砸下!!!
噗通!
噗通!
以蓝玉为首。
曹震、冯胜等一众淮西勋贵,连同他们派系的许多武将,此刻再也支撑不住。
面无人色,浑身瘫软,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纷纷以头触地,磕得金砖地面砰砰作响。
声音混杂着无尽的恐惧!!!
“臣等不敢!陛下息怒!臣等万万不敢啊!!”
“陛下明鉴!臣等对陛下,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都是臣等管教无方,御下不严,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整个奉天殿,此刻只剩下皇帝雷霆般的怒斥,和勋贵们惊恐万状的求饶声。
文官们噤若寒蝉。
连胡惟庸都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天威。
朱标站在一旁,看着这风云突变,天威浩荡的一幕,心中亦是凛然。
他知道,父皇这次,是动了真怒。
要借此机会,狠狠敲打,甚至可能清洗这些日益骄纵,尾大不掉的淮西勋贵了。
而这把火,正是由他亲手点燃!!
龙椅之上。
朱元璋冷眼看着下方这群磕头如捣蒜的臣子,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他任由那哭嚎声持续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霎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恐地望着皇帝,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
朱元璋的目光再次落到跪在最前面,浑身微微颤抖的蓝玉身上。
语气带着一种刺骨的讥讽。
“蓝玉,你方才说,你是识人不明,对吧?”
蓝玉猛地一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哽咽着应道:“是…是臣瞎了眼……”
“呵呵……”
朱元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那笑声让所有淮西勋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看来,不止你蓝玉一个人眼瞎啊。”
他目光冰冷,缓缓扫过曹震、冯胜等一众跪倒在地的勋贵将领。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是不是都跟蓝玉一样,识人不明?啊?!”
“收了那么多义子干儿,他们在外面打着你们的旗号,贪墨军饷,侵占田亩,结党营私,甚至敢对太子动刀子!”
“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还是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无所谓?!”
没有人敢回答!
每一个被朱元璋目光扫到的人,都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朱元璋不再看他们。
他微微后靠,倚在龙椅上,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大殿里,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尖儿上!
“当初,咱让刘伯温自己给自己定罪。”
朱元璋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比之前的怒吼更加令人胆寒。
“今日,咱也给你们这帮识人不明的功臣,一次机会。”
“你们,都给咱回去,好好地,仔细地想一想。”
“想一想,你们自己,到底该定个什么罪?”
“想一想,按照《大明律》,按照咱定下的规矩,你们自己,又该判个什么刑罚?”
“想清楚了,写个条陈,递上来。”
这话一出,如同在滚油里又泼进一瓢冷水!
让自己给自己定罪?
自己给自己判刑?!
这简直比直接下旨处罚更加折磨人!
定轻了,皇帝必然不满意,觉得他们毫无悔意,罪加一等!
定重了,那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这是要把他们放在火上反复炙烤。
要他们自己衡量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要他们自己选择是断臂求生,还是……玉石俱焚!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朱元璋不再理会他们那绝望的神情,目光转向一直肃立一旁的太子朱标,语气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
“标儿。”
“儿臣在。”
朱标立刻躬身。
“这件事,既然是你查出来的,线索是你摸到的,罪证是你搜集的。”
“那你就给咱负责到底!”
“这些人,他们的条陈递上来之后,由你先行审阅,拿出个章程,再来报与咱知道。”
“儿臣领旨!”
朱标心头一凛!
知道这是父皇将处置淮西勋贵的部分权柄,正式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应下。
“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喏声响起,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宣告结束。
朱元璋站起身,没有丝毫停留,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朱标紧随其后。
直到皇帝和太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御座之后的屏风处。
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稍稍缓解。
跪在地上的淮西勋贵们,如同虚脱了一般,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着,踉踉跄跄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
彼此对视之间,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有人下意识地想抬手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里外几层的朝服,早已被那瞬间涌出的冰凉汗水彻底浸透,紧紧地黏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殿外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回去?
想一想?
给自己定罪?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
是时!
金陵城外。
一段被垂柳和画舫点缀得格外旖旎的河道上。
几艘装饰奢华,灯火通明的花船,正随着微澜轻轻荡漾。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夹杂着男女的调笑嬉闹,与不远处肃杀的城墙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中最为气派的一艘画舫内,暖香袭人。
一个穿着锦袍,面色因酒意而潮红的汉子,正左拥右抱,听着小曲。
正是蓝玉麾下颇为得势的义子之一。
名叫胡彪,官居大都督府都督佥事。
“哈哈哈!好!唱得好!赏!重重有赏!”
胡彪搂着身旁的美人,将一杯美酒灌下肚,意气风发。
他今日刚又收到下面人孝敬的一笔银子,心情正好。
就在他醉眼朦胧,准备再寻些乐子时,画舫猛地一阵晃动,似乎被什么东西靠上了。
“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的船?!”
胡彪不满地吼道,酒意醒了两分。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船夫的告罪,而是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船舱那精美的珠帘被人粗暴地一把扯落!
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眼神冷冽如冰的禁卫,瞬间涌入这充满脂粉气的空间!!
丝竹声戛然而止!
歌姬舞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胡彪愕然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待看清他们身上的服饰和那冰冷的杀气,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
但长久以来的骄横,让他依旧强撑着架子,猛地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此地?!”
“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是大都督府佥事胡彪!永昌侯蓝玉是咱义父!”
“惊了老子的雅兴,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为首的一名禁卫统领,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那副丑态。
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声音冰冷毫无波动:
“奉太子殿下令谕,查办军饷贪墨,结党营私案!”
“嫌犯胡彪,立刻锁拿归案!”
“太子令谕?贪墨?”
胡彪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起来!
“放你娘的屁!老子清清白白!”
“你们敢动我?我义父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一边叫嚣着,一边下意识地去摸腰间,似乎想找兵器,却摸了个空。
在这温柔乡里,他哪里会带兵刃?
而那禁卫统领根本懒得与他废话,只是轻轻一挥手。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扭住胡彪的胳膊。
用一种专门锁拿犯人的手法,瞬间将他制住!
“啊!你们敢!放开我!蓝玉是我义父!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无权抓我!”
胡彪吃痛,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嘶吼,唾沫星子乱飞,试图搬出蓝玉和官职吓退对方。
然而,抓住他的禁卫手上力道更重,疼得他龇牙咧嘴!
另一名禁卫,则拿出一副沉重的镣铐。
咔嚓一声,利落地铐在了他的手腕和脚踝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胡彪才真正感到了恐惧!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义父!我要见永昌侯!”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带着哭腔,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捕的仓皇和绝望。
禁卫统领漠然地看着他,被如同死狗般拖出船舱,对船舱内其他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冷声道:“此地查封!”
“所有人等,带回衙门问话!”
类似的情景,在金陵城的多个角落同时上演!
另一处,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内。
蓝玉的另一名义子,在某个清水衙门挂职的赵德柱,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暖阁中饮酒作乐,盘算着如何再捞一笔。
突然间!
府门被暴力撞开!
大批禁卫涌入!
赵德柱惊得跳起,看清来人后,同样试图以蓝玉义子的身份和那微不足道的官职恐吓。
“混账!你们是哪部分的?”
“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
“我乃永昌侯义子赵德柱!尔等安敢放肆?!”
回应他的,同样是冰冷的令牌和镣铐!
“义父!义父救我!我是德柱啊!”
赵德柱被拖出府门时,望着永昌侯府的方向,发出凄厉的呼喊,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然而,只有街角卷起的冷风,和周围邻居那惊恐又带着一丝快意的窥探目光。
整个抓捕过程,迅雷不及掩耳。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自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义子、旧部,无论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在家中享乐,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东宫势力清洗!
他们的叫嚣,他们搬出的靠山,在太子的令谕和如狼似虎的禁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金陵,无数人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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