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许红宁时,她正在知青点的自留地里忙得正欢。见着叶敏敏,脸上瞬间绽开笑靥,利落地摘了根刚熟的黄瓜递过来,拉着她在田埂上坐下,絮絮叨叨问起她的身体情况和近来境况。
“怎么瞧着又清减了些?手上这伤是咋弄的?”许红宁攥着她的手,盯着上面没褪尽的疤痕,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
“前阵子双抢嘛,干活笨手笨脚的,不小心蹭的,早好得差不多了。”叶敏敏低头望着手,对自己竟真的熬了过来也挺惊讶的,甚至有种这都不是事的感觉。
她转而问起许红宁的近况,无非是下乡知青都逃不过的繁重农活。好在许红宁在家时就常帮着操持家务,干起活来还算顺手,倒没像叶敏敏那样崩溃过。
叶敏敏把白糖和糖果递过去,许红宁推让了半天,终究还是被系统糖的滋味勾住了。
“这糖也太好吃了,我从没尝过这么好吃的!肯定不便宜吧?你自己留着吃。”许红宁把剩下的糖往叶敏敏手里塞。
“不贵的,我那儿还有呢。”叶敏敏又把糖塞回她兜里,“特地给你带的,就想跟你分着尝尝。”
两人在田埂上聊了许久,约好往后常通信、常串门。叶敏敏跟着孙红霞往回走,没多远就汗湿了衣衫。
一想到七月下旬到八九月份的酷暑,没空调没风扇,叶敏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叶同志!你家里给你寄了好几个包裹呢!”刚拐过路口,就见一个知青远远朝她招手呼喊。
叶敏敏心里一喜,脚步顿时轻快不少,连额头的汗都顾不上擦了。
顾晏朝和萧瑾琛帮带回来的,大大小小共六个包裹,都是原主父母寄来的。
“我们够意思吧?自己的一个没拿,先把你的全带回来了,还给你捎了包子。”顾晏朝将手中的包子递过来。
叶敏敏接过来,还是温乎的,想来给她之前特意加热过。
“叶同志家人可真好,不拆开瞧瞧么?”围观的人在一旁起哄。
“我下乡时没带多少东西,估计是我爸妈寄的衣服被褥。”叶敏敏又对顾晏朝说,“我那儿怕是放不下,能在你们那儿暂放两个包裹么?”
“行啊,哪两个?”
叶敏敏从中挑了个大的和中等的,顾晏朝一手提一个拿走了。叶敏敏搬剩下的,李梅花和刘招弟搭手一起搬进了屋。
叶敏敏拆开一个摸着像衣物的包裹,打开一看,果然都是衣裳。
“叶同志,你这衣裳看着就好看。”刘招弟单看颜色,就满眼羡慕。
叶敏敏正要把衣服放进竹行李箱,好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剩下的包裹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这般住在一起,连点隐私都没有,真叫人犯愁。
她打开行李箱,却发现当初给乔大刚的糖票,不知何时被他悄悄塞了回来。叶敏敏捏着糖票,鼻子一阵发酸,心里五味杂陈。
衣服里头还裹着一套护肤品和一封信。叶敏敏拆开信,字里行间满是原主父母的担忧与思念,怕她吃不好、住不暖,怕她干不了重活,更怕她受欺负。
信里说,准大嫂已经和她哥领了证,随军去了。顾晏朝和萧瑾琛,也是原主爸妈托关系找人照顾她时搭上的。他们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与人为善,遇着难处就找顾晏朝他们帮忙,还说会想办法让她尽快回去。
看着信纸被泪渍浸染的痕迹,叶敏敏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捏着信纸去找顾晏朝。
“顾晏朝,时间还不晚,你还要去镇上吗?”叶敏敏急声问道。
“有什么急事,你先说。”
“我想去镇上,你能骑车捎我一程吗?”
“不太好吧,我骑车带你,怕是会有人说闲话。”顾晏朝有些犹豫。
“我不在乎。”叶敏敏语气坚定,看了眼顾晏朝,又改口道,“算了,我明天再去吧。”
这个年代终究不同,她不在乎,也得替顾晏朝着想。
“走吧,你不在乎,我更不在乎。刚好,今天光帮你拿包裹了,我的还没顾上,这就去取回来。”
两人去大队长家借自行车,这时候叶敏敏倒冷静下来了。她本是想去发个电报,给家里报声平安,让他们别惦记。
这事其实谁去发都一样,顾晏朝去也行。叶敏敏把这想法跟他说了。
“晚了,这会儿让我一个人去,没门。再说,不亲眼看着发出去,你能安心?”
叶敏敏确实有些过意不去,最终还是跟着顾晏朝一起去了镇上,由他骑车带着。
除了小时候,长大后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自行车带着,叶敏敏浑身都不自在。
“坐稳了,抓住我的衣服,别摔着。”顾晏朝叮嘱道。
雨后的泥路坑坑洼洼,不好骑行。叶敏敏的手难免碰到顾晏朝,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
“顾晏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好意思。”叶敏敏轻声道。方才被信里的情愫牵动,在原来的世界没体会过的父母亲情,在这里从字里行间涌出来,一时冲动就麻烦了顾晏朝,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叶敏敏,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我爱吃椰子糖,往后多给我几块,我就原谅你把我当劳力使。”哪怕路况不好,顾晏朝骑车依旧稳当,语气里半分不悦也无。
“行,以后你的椰子糖,我包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跑到镇上,结果邮局已经下班了。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顾晏朝拍了拍额头,“忘了这茬,虽说天还没黑,可他们这时候早下班了。”
“只能明天再来一趟。”顾晏朝说道。
“那就明天再来,还可以写信明天一起寄出去。”叶敏敏附和着。
最后两人买了几个饭盒,在国营饭店打包了些菜才往回走。
“居然还有红烧肉,这趟也不算白跑。”
两人迎着暮色返程,还车时给大队长家分了一份菜,又拿了两份给知青点加餐,剩下的顾晏朝整理出两份,给教授夫妇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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