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送完我之后,可是要往东极去?”
静心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绵延的荒山,淡然道:“过几年再说吧。南荒十万大山,八万里江水,我总要一一走过一遍的。”
这话让了因心头泛起一阵羡慕。
各门各派,弟子只要修至元丹境,便算有了踏足江湖的底气,就如李修远那般,闯入中洲江湖,博得好大的名头。
原本了因自己也打算走上这条路,只是世事难料,想要那般自在行走,恐怕还得再等上数年光阴。
正出神间,静心却忽然蹙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崔判前日传讯与我,说他会亲自接引你入冥府,为何至今还不见踪影?”
此事静心早已向他透过底,故而了因并不意外,只平静答道:“许是崔判官途中被什么要务耽搁了罢。”
静心闻言,嘴角一撇,嘟囔道:“你信不信,等崔判现身之时,定然是背对着我们的。”
了因一愣:“为何?”
静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道:“装深沉呗!”
了因一个没忍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静心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我和这位崔判官前前后后也见过不下十次了,你猜怎么着?回回都是这个调调。”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起来,刻意挺直腰背,双手往身后一负,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故作深远地望向天际。
“就这么站着,非得找个高点儿的地方,石头啊,树梢啊,总之要显得他高人一等。问他看什么,天晓得,没准儿是在数云彩有几朵呢!”
她这活灵活现的模仿,让了因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固执地维持着某种姿态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这崔判官的形象,瞬间从神秘莫测的冥府大人物,变得有些……嗯,颇具个人特色。
就在了因嘴角微翘,还未完全笑出声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山的一块嶙峋巨石。
只见那巨石之上,赫然立着一道身影,黑袍金丝,不是负手而立是什么?
那人正微微仰头,目光似乎投向了天际那轮并不刺眼的白日。
恰在此时,一阵山风掠过,吹得他衣袂飘飘,袍袖鼓荡,衬着背后苍茫的天穹和荒寂的山野,属实是一派孤高绝尘、深不可测的高人气象。
了因定睛一看,那人头戴判官面具,气息幽深,不是冥府崔判又是何人?
若是没有静心方才那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因见此情景,心中多半会油然而生几分敬畏,暗赞一句“冥府判官,果然气度非凡”。
但此刻,先入为主的念头占了上风,他瞧着崔判官那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姿态,再联想到静心模仿时那夸张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策马扬鞭,不多时,马车便来到崔判身前。
崔判官依旧保持着那副负手望天的姿态,仿佛全然未觉马车近前。
静心一勒缰绳,马蹄轻顿,车驾应声而止。她扬起声音,语气里带着三分嗔怪:“崔大判官!你怎么才来?叫我们好等!”
崔判官这才缓缓转过身,那张判官面具遮掩了所有神情,他并未理会静心的抱怨,目光径直落在了因身上,声音平缓无波,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了因,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入我冥府?”
了因迎上那面具后深邃难测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郑重答道:“是。”
“善。”崔判官只吐出一个字,随即手腕一翻,一个看似寻常的灰色布包便抛向了因。
了因下意识接住,只觉得入手颇有分量。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冥府正式成员。”崔判官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了因捧着那包裹,扫了两眼,然后将其摊开,里面是三样物品整齐地叠放着。
最上面是一件折叠好的衣袍,触手丝滑,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厚重感。
展开一看,竟是一件鎏金黑袍,样式古朴,与崔判官身上所穿的颇有几分相似。
衣袍之下,压着一块令牌。
令牌呈长方形,入手冰凉沉重,似铁非铁,似木非木,通体呈暗沉之色,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
令牌正面,阴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冥府”,笔力遒劲,透着一股森然威严之气。
背面则是一些更加复杂的云纹鬼篆,了因完全看不懂。
令牌旁静卧一张面具,材质似玉非玉,触之温润却隐透寒意。
面具玄黑为底,眼窝处勾勒两道狭长金线,斜飞入鬓,使得整张面具在沉静中透出一丝诡秘与威严。
“往后,你在冥府的代号便是日游神!”
了因闻言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眼前气息幽深的崔判官,再侧头望望一旁撇着嘴的静心,心中满是错愕与不解。
这就……成了?
他忍不住脱口问道:“崔判,不用考核吗?”
他清楚记得静心曾对他说过,冥府吸纳新人,规矩森严,她当初从加入冥府,到获得‘孟婆’的身份整整用了八年时间。
寻常武者欲入冥府,需得经过层层筛选,并完成指定的试炼任务。
而被冥府接纳之后,这些人也只能从最低等的“小鬼”做起,之后还要历经重重考核、验明心性,方有资格参与正式入府试炼,通过者方能如崔判、静心一般获封“鬼差”。
鬼差之间,虽因修为、资历有实力强弱之分,但在冥府内部地位却是平等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别,静心修为远不及崔判,却能与崔判平辈论交,便是此理。
至于鬼差之上,据静心所言,她所知者唯有一位,便是那位神鬼莫测、连西漠那位神威佛主都能过上几手的转轮王。
如此严苛的规程,怎到了自己这里,竟简略至此?
仅仅是一问一答,一个包裹,便尘埃落定?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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