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珈蓝院内烛火摇曳。
了兴、了静、了圆三人围坐在木桌前,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怎么还没消息?”静第三次发问,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了兴叹了口气:“戒律院行事向来严谨,打探消息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蝉闪身而入,脸上带着凝重之色。三人立即围了上去。
“怎么样?见到了因了吗?”了兴急切地问道。
了蝉摇头,压低声音:“戒律院的师兄说了因师兄现在是戴罪之身,任何人都不让见。我塞了些银钱,但他们坚决不收,说这是首座亲自下的令。”
了兴皱眉:“就不能想想办法?哪怕只是简单说两句话。”
“没办法。”了蝉无奈道:“你们可知道今天审判了因的是谁?”
三人摇头的同时了静下意识地答到:“不是戒律院的首座吗?”
了蝉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不止戒律院首座,各院首座和方丈都亲临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了圆手中的佛珠差点掉落。
了静倒吸一口凉气:“了因这事情闹的也太大了吧?所有首座亲临?”
了兴和了圆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了兴沉吟道:“寺内都在传了因杀死了同门,但仅此一条罪,绝不至于让这么多首座齐聚。”
了圆接话道:“想来还是因为了因以下克上,力挫元丹境之事。这等越境胜敌的壮举,在我寺百年未有了。”
四人一时无言,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复杂的表情。
了静喃喃道:“还记得刚入门时,了因与我们一同练功,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他竟已达到如此境界。”
了兴苦笑:“是啊,我们还在开窍境徘徊,了因却已是蜕凡境,甚至能越阶战胜元丹境。这等天赋,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各怀心事。窗外月光如水,寺钟悠扬,却抚不平他们心中的波澜。
了因倚靠在禁闭室的墙边,身侧是放的正是黑衣人给的那卷《圆觉经》。
从《圆觉经》到手已有不短时日,可不知为何,纵是了因日夜诵读,这进度却始终卡在百分之零。
纵是他有三部佛经在手,对佛法的理解远超他人,可看这《圆觉经》始终如雾里看花,不甚理解。
随着他轻叹一声,收回注意力,喧嚣的声响也传入了禁闭室内。
盂兰盆节,乃是佛门重大节日之一。
起初两日,只是沙弥们提着水桶,清洗地面石阶。
而进来几日便开始有武僧们合力搬运巨木与石材,搭建法会所需的高台与经幢,有时沉重的木材落地发出闷响,震得禁闭室的地面都微微颤动。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一日浓过一日,想必是寺内库存的上好檀香被大量取出,预备法会之日焚烧。
偶尔,一阵甜腻的素油和面粉的香气会随风潜入,那是斋堂日夜赶制盂兰盆节供养用的精美糕点与斋食。
而当合诵《盂兰盆经》的宏大音浪传入了因耳中之时,他便知道——盂兰盆法会,开始了。
果然,不多时禁闭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本以为开门的是戒律院弟子,却见门外站着的竟是药王院首座空澄大师。
他一身杏黄僧袍,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见了因仍在禁闭室中不紧不慢地练着罗汉拳,不禁摇头苦笑:“你倒是沉得住气,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练拳。”
了因收势而立,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双手合十行礼,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笑意:“首座放心,弟子心中有数。佛法真谛早已融入血脉,讲经说法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你呀……”空澄首座无奈摇头,随意示意一旁的戒律院弟子给了因解开镣铐。
“去沐浴更衣吧。”
话才出口,他便瞥见一旁弟子手中捧着的玄色僧袍。
“且慢!”空澄首座突然抬手制止。
他略作沉吟,目光在了因身上流转片刻,开口道:“去取一件白色袈裟来!”
弟子讶然抬头:“首座,他可是……”
“去吧。”空澄首座挥了挥手,目光仍驻留于了因身上,若有所思。
待了因沐浴完毕,换上那件洁白如雪的僧袍,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清水净面后的他面泛玉光,气质澄明出尘。
白色僧袍不染纤尘,宽大衣袖随风轻扬,恍惚间竟似菩萨低眉,宝相慈悲。
空澄首座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不由抚掌赞叹:“好一个佛门龙象!”
他心中暗忖:这白衣果然选对了,这般风采,至少能让众僧先存三分好感。
众人穿过长廊时,空澄首座忽然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加入那队伍。”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那日上元寺弟子传回信件,寺中本欲将你押回,是我一力拦阻。之后恰逢遗迹出世,原想令你积些善功,也好将功赎过,却不料……哎……”
了因脚步微顿,侧首望向空澄首座。
至此,他才真正明白此间曲折。
“首座无需自责,红尘万象,自有缘法。”
不过片刻,前方传来阵阵梵呗声,法坛已经近在眼前。
广场上黑压压坐满了僧人,最前方是各院首座与方丈之位,其后则是内外门弟子之席,至于入门弟子……
“盂兰盆法会乃佛门盛事,今日到场的不仅有本寺僧众,更有四方云游挂单的同修,以及慕名而来的江湖豪客、王公商贾。”
了因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
盂兰盆法会历来都有高僧登坛讲经,化解众生心中戾气,因此引来诸多武林人士与富贵中人,也是常理。
“每年法会,寺中都会请上寺——大无相寺的高僧前来主讲佛法,这也是历来的规矩。”
说到这里,空澄首座顿了顿:“讲经之时,难免有人当场提问,更可能有人会当众辩经,不过……”
他轻拍了因肩头,语气转缓:“你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你的讲经时间,被安排在法会结束之后。”
了因微微一怔,随即泛起苦笑。
本以为戏台搭好,他可以尽情装X,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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