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和胖子离开后,屋内一群张家人都没有贸然开口。
所有的目光都带着警惕和审视,聚焦在那个悠然坐在桌边椅子上的中国面孔身上。
黎簇对这片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目光恍若未觉。
他伸出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半碗酥油茶。
他的动作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家客厅招待客人。
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德国人适时上前半步,用那口依旧不太娴熟的中文打破了沉默。
这位德国人的语气试图显得平和,却仍残留着些许冷硬:“各位,请放松,都坐下吧。”
“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的老板只是想和各位谈一笔对大家都有利的交易。”
张隆半和张海客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
权衡利弊后,张海客上前两步,拉开黎簇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见对方识趣,两名德国人无声移动到了黎簇身后两侧,如同两位沉默的守护者。
张海客看向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试图从那平平无奇的脸看出些什么。
张海客率先开口,语气还算平稳。
“这位先生,看面相是中国人吧?不知该如何称呼?”
黎簇抬眼,目光落在张海客那张与吴邪别无二致的脸上。
五官看上去真是一模一样,身形也别无二致。
黎簇挑了挑眉,就是眼神不太对。
他故意沉吟了片刻,才用一种略显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叫我胡朔就好。”
不等张家人细品这个名字,他便很快地补充,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出。
“诸位不必费心猜测,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你们并不认识我,但想必,对‘裘德考’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我们,是裘德考先生的海外投资人。”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张海客细微的表情变化。
“裘德考先生不幸离世后,公司一片大乱,变得一团糟。”
黎簇的语气带着商人般恰到好处的惋惜。
他继续道:“我看了,实在觉得不忍心,想着这也是一桩不错的投资,于是便出资买下了这家公司。”
他看着面前张家人,刻意将嗓音又压低了些,使得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
“各位不必如此紧张,放宽心,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张海客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句看似安抚的话而放松下来。
对方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包围,动用数个狙击手。
此刻再说什么“没有恶意”的话,简直是蜜口剑腹。
张家人确实自信,但也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在这种“天罗地网”式的狙击锁定下全身而退。
“胡朔先生,”张海客懒得再绕圈子,“有话,不妨直说吧。”
张海客直接切入主题,语气也冷了些:“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想要什么?”
黎簇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不耐。
他慢悠悠地开口:“不必紧张,我们的目的很简单。”
“你们的目的,是到雪山深处取出一样东西,而我们仅仅是想要找到雪山中的那个地方。”
他稍歪了歪头,做出一个看似真诚的姿态。
“恰好,你们掌握着通往那个湖泊的路径和方法。”
黎簇面上一本正经。
“你看,这岂不是天作之合?我想,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次愉快的合作。”
合作?
张海客听完黎簇的目的,心中冷笑。
先兵后礼,武力威慑之后再谈合作?
这哪是合作,分明是赤裸裸的胁迫。
双方互利互惠才叫合作,眼下这情形,对方分明是吃定了他们。
张海客沉默了片刻,不知想通了什么,脸上紧绷的线条突然缓和下来。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既然目标一致,当然可以合作。”
他甚至还转过头,主动开口给黎簇介绍:“胡朔先生,这是我的妹妹,海杏。”
“届时,她会跟着方才离开的两位先生一起行动,负责引路和必要的协助。”
他看向黎簇,试探着问:“不知道胡朔先生你们这边,打算派多少人参与这次行动?”
黎簇抬眸,目光与站在张海客侧后方的张海杏对上。
张海杏此刻演技全开,看向黎簇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忿和愤怒。
活脱脱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真性情姑娘,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
黎簇甚至想给张海杏颁个最佳女配角奖。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
再次看向张海客时,黎簇的脸上是属于上位者的疏离笑容。
“我们这边人手精简,只有我和另一位顾问。”
“到时候在雪山里,还需要海杏姑娘……多多费心了。”
说完,黎簇对着张海客点点头,便站起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寻常的商务会谈。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如同背景板却气场不容忽视的张隆半。
黎簇语气带着一丝敷衍的客气:“此番贸然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既然初步意向已经达成,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具体计划,稍后我会派人过来交涉。”
话音一落,他根本没等张家人回应,直接转身离开房间。
跟这群香港人说话,拗口拗舌的,黎簇只感觉浑身都别扭。
一番交谈下来,他的身上仿佛已经穿上了燕尾服。
受不了,溜了溜了。
两位人高马大的德国人沉默着跟在黎簇身后。
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房间。
寒冷的风雪气息因为大敞的房门灌入屋内。
张海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冷冷注视着三人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
张海杏一下把刚才黎簇喝过的酥油茶泼向炭盆,看上去十分气愤的样子。
张海杏开口骂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谈合作?!”
屋内其他张家人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张家是一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他们自信甚至可说是傲慢太久了。
在他们眼中,吴邪是猎物,是棋子,可以随意拿捏试探。
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群猎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监视网中的猎物。
这种角色颠倒带来的落差和屈辱感,让他们难以接受。
张隆半比起愤怒的张海杏和面色铁青的其他人,显得平静许多。
他淡淡开口:“行了,海杏,这群人不算什么。”
“现在让他们嚣张片刻,等进了雪山,是生是死,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让在场所有张家人眼神都微微闪动。
张海客也收回目光。
他对张海杏道:“海杏,去把铃铛拿出来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张家人对青铜铃铛研究了很长时间,已经得到了十二种用法。
要进入那座神秘的雪山,对于这种能扰人心神的青铜铃铛的免疫力至关重要。
他们需要尽快测试吴邪,看他是否具备抵御一切幻觉变化的能力,这关系到后续计划的成败。
张海杏听完张海客的话,脸上的怒容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恶作剧的笑容取代。
张海杏唇角勾起,显得有几分幸灾乐祸。
“好啊,哥,我这就去拿。”
她几乎能想象出,等会儿吴邪和那个死胖子,在青铜铃铛诡异声响中,会露出怎样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凄惨模样了。
这口恶气,总算有地方可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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