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方才还叫嚣着“烧死妖女”的百姓,在听到郎中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后,彻底傻了。
活了?
被神女用烂橘子,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了?
“动了……她手动了!”始终守在女儿身边的张婆子,第一个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夹杂着哭腔的尖叫!她死死盯着女儿那微微抽动的手指,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紧接着,那个被判定“气绝”的刘知恩,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一声被卡在喉咙里的、带着黏液的咳嗽声,在这死寂的院落里,突兀地响起!
“咳……咳咳……”
“活了!活了!!”吴夫人捂着嘴,整个人瘫软在地,却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呐喊!
这几声响动,像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
院外,一个刚刚还在咒骂“妖女”的汉子,亲眼目睹这一幕,吓得“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疯狂地抽着自己的嘴巴,哭喊道:“神女显灵了!神女娘娘饶了俺这狗嘴啊!”
他的行为像一道指令,黑压压的人群如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恐惧,没有疑虑,只有一种见证了神迹之后,发自灵魂深处的、最纯粹的狂热与崇拜。
“神女娘娘饶命啊!”
“我等有眼无珠,竟敢质疑神女!”
磕头声、忏悔声、哭喊声汇成一片,震得地皮都在嗡嗡作响。
周景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缓缓转身,脚步虚浮,不敢去看那个创造了神迹的姐姐。
他走到黎子钊面前,这位未来的君王,第一次在臣子面前,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姐夫……孤今日,险些成了史书上的……暴君。”
他没有再多说,因为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那黑压压的神机营,面对着那口为他自己愚蠢和鲁莽挖下的深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混杂着羞愧、后怕与解脱的嘶吼:“来人!所有将士听令!”
“将那口坑……给孤亲手填了!一锹一土,都不能少!”
他抢过一名亲卫手中的铁锹,第一个冲了过去,将那冰冷的泥土,狠狠地砸向那代表着他过错的深坑。
他不是在填坑,他是在埋葬自己今日的愚蠢!
乔兮月没有时间去享受这份迟来的胜利与崇拜。
她将那碗剩下的、比黄金还珍贵的药液,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依次喂给了其余几个还在昏迷中的女孩。
奇迹,再一次上演。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那几个原本还在痛苦抽搐的女孩,竟都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她们身上的红疹虽然还在,但那狰狞的黑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滚烫的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当第一个女孩悠悠转醒,发出一声虚弱的“娘”时,整个院子,彻底沸腾了!
吴夫人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黎子钊走到妻子身边,用那只完好的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与污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揽入怀中。这一个拥抱,胜过万语千言。
太子周景琰缓缓走到那堆已经熄灭的灰烬前,那里,还残留着他亲手丢下的火把残骸。
他沉默了许久,才转过身,不敢看乔兮月的眼睛,而是对着那几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女孩,深深一揖。
“孤,为今日之过,向你们请罪。”
直起身,他才终于看向乔兮月,那双总是带着皇家威仪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狼狈与后怕。
“皇姐,我差一点……就成了史书上的暴君。”他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总想着为你扫清前路的障碍,却险些……亲手将你推下悬崖。孤错了。”
他抬起头,眼中那点懊恼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深思的光芒所取代:“皇姐,我今日才明白,父皇为何说你是在为大周重塑国本。孤一直以为,孤手中的剑与权,足以为你扫清一切。却不想,这剑,险些伤了你最想守护的人。”
他指了指院外渐渐散去的人群,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皇权可以让他们畏惧,却不能让他们信服。而你,做到了。这‘民心’二字,孤今日,才算真正看懂了一丝。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皇姐,请……赐教。”
乔兮月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便真正成长起来的弟弟,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风吹散了院中的血腥与恶臭,吹来了远处稻田的清香。
乔兮月靠在夫君的肩头,看着满院劫后余生的欢声笑语,看着太子与老郎中讨论着“神药”量产的细节,心中那块因背负十万亡魂而凝结的坚冰,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然而,就在这片温暖之中,一股莫名的寒意,却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升起。
她看着那个正在被吴夫人喂着米粥的刘知恩,看着她手臂上因红疹发痒被挠的血肉模糊的轮廓,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像一根最细的毒针,悄然刺入她的脑海。
太规整了。
天然的真菌感染,绝不可能形成如此规整、对称,甚至带着某种邪异美感的图腾。这不像是自然的造物,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设计。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扼住了她所有的喜悦。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不动声色地对黎子钊道:“夫君,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歇息。”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欢声笑语,乔兮月反手落锁,再次进入灵泉空间。
她扑到那台显微镜前,再次将眼睛凑近了目镜。
在放大数百倍的视野下,答案,让她如坠冰窟。
那些曲霉菌的孢子,并非杂乱无章地生长。
它们以一种极其精密、超乎想象的方式,彼此首尾连接,自我复制,最终构成了一个个微缩到极致的……活着的、不断蠕动的……蝎形符文!
巨大的荒谬感与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轰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不是巫术。
这他妈的……是基因编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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