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涟漪与注视
赵虎与孙淼的死，在外门底层掀起了一丝微小的涟漪，但很快便平息下去。如同两块石子投入深潭，泛起几圈波纹后，便彻底消失无踪。青云宗外门弟子数万，每年因各种意外殒命的底层弟子不在少数，多他们两个不多，少他们两个不少。执事堂派人查验后，定性为“贪心冒进，死于妖兽之口”，草草记录在案，便无人再提。
唯有原本依附于赵虎的几个跟班，一时间失了主心骨，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见到陈凡更是远远避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或许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们，赵虎和孙淼的死，绝对与那个看似废物的陈凡脱不了干系。这种未知的、无形的威胁，比明刀明枪更令人胆寒。
杂役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平静”。陈凡周围无形中多出了一片真空地带，无人再敢轻易招惹。这正合他意。
小石头在陈凡的药剂和指导下，腿伤恢复得极快，不到十天已能勉强下地行走。经此一役，他虽身体受伤，道心却仿佛经受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坚韧。对陈凡的崇拜和信赖，更是达到了盲目的地步。他不再轻易咋呼，修炼起来反而更加沉静和专注。
陈凡乐得清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后续的“研究”之中。
外门小比已经结束，他通过观察和那场冒险的“阵法实验”，获得了海量的低阶修炼体系数据。此刻，他正对这些数据进行深度整合与推演。
小屋內，油灯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面前摊开着几张粗糙的兽皮纸，上面没有文字，只有无数由炭笔画出的复杂几何图形、能量流动曲线、以及各种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公式。这并非任何已知的阵法或符箓，而是他试图为这个世界的“灵气”（一种他暂时定义为“高维能量在低维世界的特定投影显现”）建立基础的物理模型。
“能量吸收效率……与灵根属性、功法路线、环境浓度呈非线性……存在最优解区间……”
“法术结构稳定性……与神识强度、能量控制精度、符文构建逻辑正相关……当前普遍结构存在冗余和脆弱点……”
“阵法能量流转……基于节点共鸣与场效应叠加……低阶阵法能量损耗过高，节点布局有至少三种优化方案可提升百分之十五以上效能……”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频运行的生物计算机，将感性的、经验化的修炼知识，不断拆解、量化、抽象成冰冷的数学规律和物理定律。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修炼”，一种对世界底层规则的探索与掌握。
同时，他并没有停下“制造”的脚步。
“蚀刻”一代的成功，验证了能量武器化的可行性。但一次性的单发武器，威力有限，且不够实用。他的目标，是制造出更稳定、可重复使用、甚至具备不同功能的“灵能装备”。
他利用从赵虎储物袋中获得的那几块低阶金属矿石，结合沉星铁，尝试熔炼一种导灵性和强度更高的合金。没有高温熔炉，他就设计了一个利用聚焦阳光和特定凹面镜反射的简易装置，配合自己调配的助熔药剂，花了数天时间，才勉强得到一小块成分不均的合金锭。虽然粗糙，但已是进步。
他还开始尝试破解那几瓶“回春散”。与聚气丹不同，回春散更侧重于生命能量的激发与组织修复。他采用类似的物理化学提纯法，试图分离出其中的有效成分。这个过程比提纯聚气丹更加困难，因为生命能量的物质载体更为复杂微妙。多次失败后，他终于得到了一小滴散发着淡淡生机、翠绿欲滴的液体。他将其小心稀释，涂抹在小石头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数成。
“生命科学……细胞活化……有意思。”陈凡记录着数据，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这个世界丹药体系，或许蕴藏着远超能量运用的生物学奥秘。
这一日，陈凡正在屋后僻静处测试新改进的“蚀刻二代”原型机——一个结构更紧凑、试图利用旋转灵石碎片来实现有限次数脉冲连发的装置。他刚刚调整好一个参数，准备进行下一次能量激发测试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一种极其微弱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感知。
这感觉转瞬即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陈凡的神经始终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他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将“蚀刻二代”迅速拆卸，部件藏入怀中，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维持着弯腰捡拾柴火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却以人类极限的缓慢速度，极其隐蔽地扫视着四周。
树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杂役区的喧闹隐隐传来。一切如常。
但陈凡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感觉，与之前外门小比时，高空那道一闪而逝的注视感，有某种相似之处，虽然这次微弱了无数倍。
“不是巧合……”他心中凛然，“我被盯上了？是宗门高层？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可以肯定，对方拥有远超他目前理解范围的隐匿和探查手段。是因为赵虎孙淼的死引起了怀疑？还是他之前窥探阵法或进行能量实验时，留下了某些难以察觉的痕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潜在的危险。
陈凡没有轻举妄动，依旧保持着自然的动作，慢吞吞地收拾着柴火，然后如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返回了小屋。
他知道，必须更加小心了。接下来的行动，需要更周密的计划和更完美的伪装。
在他关上屋门的刹那，远处，一棵古树的阴影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一道若有若无的神念，如同丝线般悄然收回，跨越遥远距离，传入青云宗深处某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
峰顶，一座简朴的石室内，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模糊不清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古井深潭。
“心性沉稳，警惕性极高……身上有微弱的异物能量反应，非灵力，亦非妖力、魔力……古怪。行为逻辑与常理相悖，一个绝灵之体，竟能屡次影响炼气修士之命运轨迹……”
老者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是身怀异宝？还是……得了某种失传的禁忌传承？亦或，是‘那边’渗透过来的棋子？”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变数太小，尚不足以扰动大局。是机缘还是祸根，且再看些时日……宗门这潭水，也是时候有点新的涟漪了。”
老者重新闭上双眼，气息彻底内敛，仿佛与整座山峰融为一体。
石室重归寂静，唯有山风穿过石缝，发出悠远如叹息的呜咽。
而杂役区的小屋内，陈凡已经将警惕压入心底，再次沉浸到对那块新合金的能量导通性测试中。
危机如同悬顶之剑，但更激发了他加快步伐的决心。
必须在真正的风暴来临之前，拥有足够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第十三章 完）
第十四章预告： 陈凡将尝试接触宗门内更高级的知识，或许会冒险进入外门经阁。同时，小石头伤愈后，因其在小比中的表现，似乎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而暗处的目光，并未远离。
第十四章 经阁偶遇
小石头的腿伤在陈凡的特制药剂调理下，终于彻底痊愈。经此一劫，他因祸得福，不仅心性更为沉稳，体内那缕真气在养伤期间不断温养经脉，反而更加凝练，隐隐有触及炼气二层门槛的迹象。
这一日，负责管理杂役的执事忽然派人来传唤小石头。
小石头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陈凡只是淡淡说了句：“如实应对即可。”便继续摆弄着手中几块不同颜色的矿石碎片，似乎在测试它们的能量共振频率。
片刻后，小石头回来了，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与惶恐。
“陈凡哥！执事说……说我虽然小比未能进入八强，但表现尚可，尤其是身法灵活，有可塑之才！他……他准我以后每月可去外门‘经阁’一层阅览两个时辰！而且，以后只需完成定额的杂役，剩余时间可自行修炼！”
这对一个杂役弟子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恩赐！经阁，那是存放功法典籍的地方，哪怕只是最底层，对底层弟子来说也是知识的宝库。而修炼时间的保证，更是无比珍贵。
陈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并非完全意外。小石头以炼气一层修为逼平孙淼，虽败犹荣，定然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眼中。这或许是宗门对底层弟子的一种激励，也可能蕴含着更深层的观察意味。
“这是你的机缘，好好把握。”陈凡平静道，“经阁内的典籍，多看，但勿尽信。取其精华，验证于己身。”
“我明白！”小石头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地看着陈凡，“陈凡哥，要不……我偷偷把看到的功法内容告诉你？”
陈凡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不必。宗门规矩森严，私自传授功法乃是大忌。你只需安心修炼，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需要的是底层规则，而非具体的、可能带有陷阱或局限性的功法文本。更何况，他不想留下任何授人以柄的痕迹。
小石头似懂非懂，但见陈凡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只是将这份感激深埋心底。
数日后，小石头第一次获准进入经阁。两个时辰后，他满脸兴奋地回来，迫不及待地向陈凡分享见闻，虽然他还牢记陈凡的告诫，没有透露具体功法内容，但描述了经阁一层的布局、典籍的大致分类（功法、法术、杂记、药草、矿物等）。
陈凡静静地听着，脑海中迅速构建着经阁一层的知识图谱模型。从小石头的描述中，他确认了一层存放的确实是最基础、最大路货的知识，但对于目前的他而言，尤其是关于这个世界矿物、药草、妖兽、地理风情等“基础知识”，正是急需弥补的短板。这些知识，是理解这个世界物质基础的关键。
他无法亲自进入经阁，但这不代表他无法利用经阁。
几天后，陈凡完成杂役，绕路经过经阁附近。那是一座古朴的三层石塔，飞檐斗拱，隐隐有符文流转，气息肃穆。他并未靠近，只是在远处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扫过进出经阁的外门弟子。
他的“洞察”能力悄然开启，并非窥探经阁内部的禁制（那无异于找死），而是仔细观察那些进出弟子手中的借阅凭证——一种特制的木牌，上面有着简单的识别符文。同时，他也在观察经阁守卫弟子换岗的规律、塔身周围能量场的微弱变化。
“凭证结构简单，能量印记可模拟……守卫换岗时有约十息的空窗期，神识扫描存在交替盲区……塔基能量场在午时三刻和子时会有周期性微弱波动……”
海量的细节信息被捕捉、分析。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他需要进入经阁，至少是靠近经阁，以便他的“洞察”能力能够更清晰地感知到内部典籍散逸出的微弱信息场（哪怕只是书页材质、墨迹成分蕴含的信息），或者，寻找机会“借”阅一本他最需要的、关于基础材料学的典籍。
这需要时机，需要完美的伪装，更需要应对一切意外的预案。
又过了几日，午后，天空阴沉，细雨霏霏。经阁附近的弟子稀少了许多。陈凡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杂役灰衣，头上戴着一顶破旧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抱着一捆看似刚从库房领出的、用于修补屋顶的灵茅草（一种低阶导灵材料），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向经阁侧后方的一处库房——那里是存放杂物的地点，平时少有弟子前往。
他的路线经过精心计算，恰好会在经阁守卫视线的一个死角停留片刻，进行“避雨”。时间、地点、行为，都合乎情理。
就在他走到预定位置，假意整理斗笠和怀中的茅草时，他的意念高度集中，“洞察”能力提升到极限，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着经阁底层延伸。他不敢触及禁制，只是感知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由无数典籍散发出的、混杂而微弱的信息尘埃。
“……《百草注》……材质为十年青檀皮，墨迹含微量的朱砂和妖兽血……”
“……《基础炼器入门》……书页有频繁翻动的磨损痕迹，能量残留显示多为火、金属性弟子接触……”
“……东南角书架，有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阴寒、隐晦，非主流功法……”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涌入脑海，虽然无法得知具体内容，但却让他对经阁一层的典籍分布和属性有了更立体的感知。同时，他也在全力记忆和解析经阁外围防御体系的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讶异的清脆女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咦？你不是那个……石头师弟的朋友吗？下雨天在这里做什么？”
陈凡心中猛地一凛，但身体动作却无丝毫迟滞，他保持着整理茅草的姿势，缓缓转过身，微微抬起斗笠，露出一张平静而略带茫然的脸。
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淡青色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正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少女明眸皓齿，气质清雅，周身灵气盎然，远非外门弟子可比。陈凡认得她，正是外门小比时，曾坐在高台上观礼的几位内门弟子之一，似乎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名叫柳清音。
她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还知道小石头？
陈凡心念电转，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拘谨和恭敬，低头道：“回禀仙子，小的奉管事之命，送灵茅草去后面库房修补屋顶，路过此处雨大了，暂避一下。”
柳清音目光扫过他怀中湿漉漉的茅草，又看了看他沾满泥点的裤脚，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她并未立刻离开，反而走近两步，带着一丝探究的语气问道：“你叫陈凡？那个……无法修炼的杂役？”
“是。”陈凡头垂得更低。
“石头师弟时常提起你，说你对他多有照顾。”柳清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能在小比中有所表现，听说也得了你的指点？”
此言一出，陈凡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内门弟子，关注点似乎不同寻常。他谨慎地回答：“仙子谬赞了。小的只是个凡人，岂敢指点仙师。只是与石头同屋，平日多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罢了。石头能突破，全凭自身努力和宗门恩赐。”
柳清音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是么？一个凡人，却能让我那师妹特意叮嘱我关照一下石头师弟，倒是稀奇。”
师妹？陈凡立刻意识到，这恐怕与小石头受伤时，他送去的那瓶效果超乎寻常的金疮药有关！当时负责诊治的是一位外门女弟子，看来她注意到了药效异常，并上报给了其内门的师姐？
信息在脑中瞬间整合，陈凡立刻做出判断，不能在此纠缠。他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或许是那位仙子心善。雨似乎小了，小的还需去送茅草，不敢耽搁管事吩咐，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给柳清音发问的机会，躬身一礼，抱着茅草，快步走向库房方向，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柳清音站在原地，看着陈凡消失的方向，秀眉微蹙。她确实是因为师妹的汇报才对陈凡起了好奇。一个绝灵之体的杂役，却能配制出连外门执事都称赞“手法精妙”的伤药，还能让一个资质低劣的杂役在战斗中表现出不符常理的韧性？
“气息平稳，心跳如常，面对内门弟子虽显恭敬，却无丝毫慌乱……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该有的心性。”柳清音喃喃自语，“绝灵之体……难道真是某种特殊的传承？或是……大智若愚？”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且压下。一个杂役而已，或许只是有些特别，还不值得她投入过多精力。她转身走向经阁，还有正事要办。
而此刻，陈凡已经将茅草送入库房，办完了交割手续，走在返回杂役区的泥泞小路上。
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衫，带来阵阵寒意。
但他的内心，却比这雨水更加冰冷。
暴露了。
虽然只是引起了内门弟子一丝微不足道的好奇，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的异常，已经开始引起更高层次存在的注意。
柳清音的出现，打断了他今天的探查计划，但也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警告：宗门之内，水深莫测。
经阁，暂时不能轻动了。
至少，不能再用这种简单的方式。
他需要更隐蔽、更安全的途径来获取知识。或许，应该将目光投向宗门之外？或者，利用已经埋下的某些“棋子”？
陈凡抬起头，望向雨幕中连绵起伏的青云山脉，目光深邃。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他已经能感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越来越浓的湿意。
（第十四章 完）
第十五章预告： 陈凡将调整策略，或许会通过小石头间接获取经阁信息，或开始谋划接触宗门外部的途径。同时，柳清音的好奇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而宗门内，一场针对底层弟子的大规模清查任务，即将颁布。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柳清音那看似偶然的询问，如同一根细刺，扎入了陈凡高度警惕的神经。他深知，在修仙宗门，任何一丝不合理的异常，都可能被放大审视。内门弟子的关注，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瞥，也意味着风险等级的提升。
他立刻调整了策略。经阁附近的探查计划无限期搁置，所有可能引人注目的“非常规”行为全部停止。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普通，每日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杂役，然后便缩在那间破旧小屋里，仿佛彻底认命，甘于平凡。
然而，在这极致的低调之下，他的“研究”并未停止，只是转向了更基础、更不易察觉的方向。
他不再试图直接破解功法或制造显眼的装置，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两个方面：
其一，是深化对基础材料的理解。他通过小石头在经阁阅览的机会，以“好奇”为名，让小石头帮忙留意并记忆一些最常见药草、矿石的形态、特性描述（这并不违反门规，因为只是公开信息）。小石头对陈凡无比信服，虽不明所以，但仍尽心尽力，每次从经阁回来，都会将自己看到的关于“铁精”、“赤铜”、“止血藤”、“凝露草”等基础材料的描述，尽可能详细地复述给陈凡。
陈凡则将这些描述与自己“洞察”到的物质微观结构相互印证，不断完善着他的“材料数据库”。他甚至尝试用不同的物理方法（研磨、煅烧、酸浸、萃取）处理手头有限的几种材料，记录它们的反应和性质变化，探索其更深层次的物性规律。这个过程枯燥却扎实，为他未来的“创造”打下坚实的基础。
其二，是优化自身的“隐匿”与“感知”能力。他无法修炼增强神识，但可以通过训练，将“洞察”能力运用到极致。他尝试在嘈杂环境中精准分辨出特定频率的声音；在黑暗中仅凭触觉和空气流动判断物体的形状和距离；控制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体温，使其在需要时能完美融入环境。这不仅是应对当前潜在危机的需要，更是未来深入更危险区域的必备技能。
小石头对陈凡的“转向”有些不解，但见陈凡每日依旧沉静，便也安心修炼。得益于陈凡偶尔在运气法门上的点拨（以自身对能量流动的理解，提出一些更符合人体工学的调整建议，而非直接修改功法），以及经阁中开阔的眼界，他的修炼进度稳步提升，距离炼气二层越来越近。他对陈凡的依赖也与日俱增，几乎言听计从。
平静的日子过了约莫半月。这一日，宗门内突然响起三声悠长而肃穆的钟鸣。钟声传遍群山，所有外门弟子和杂役都被要求前往宗门广场集合。
广场上，气氛凝重。一位面容肃杀的内门长老悬浮于半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魔道妖人，近日于宗门西北三千里外的‘黑风山脉’一带活动频繁，袭扰我宗附属村镇，劫掠资源，残害生灵！经宗门决议，即日起，发布‘清剿令’！”
“所有外门弟子，炼气三层以上者，皆需参与此次清剿任务！五人一队，由执事或内门弟子带领，深入黑风山脉，剿灭魔道哨点，搜寻其巢穴线索！任务期限，一个月！”
“任务期间，所得战利品，除魔道重要信物需上交外，其余归个人所有！并根据剿敌数量、获取情报价值，给予宗门贡献点奖励！贡献点可兑换丹药、功法、法器！”
“畏战不前、临阵脱逃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长老话音落下，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将此次任务视为获取资源和晋升的良机；更多人则是面露忧色，魔道妖人凶残狡诈，黑风山脉环境复杂，危机四伏，每次清剿任务，都会有弟子伤亡。
陈凡站在杂役人群中，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念头飞转。
黑风山脉……魔道活动……大规模外派任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宗门的日常秩序，也带来了巨大的混乱。混乱，往往意味着机会与危险并存。
对绝大多数底层弟子而言，这是生死考验。但对陈凡来说，这或许是一个离开宗门视线、进入更广阔天地进行“实地考察”的窗口。宗门之内规矩森严，处处受限，而宗门之外，虽然危险，却也可能存在宗门内无法接触到的资源、知识，甚至是……验证他某些猜想的“实验场”。
当然，以他明面上的“绝灵之体”杂役身份，绝无可能被列入征召名单。他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外出”理由。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旁因为修为不足（炼气二层以下无需强制参加）而松了口气的小石头，又看向那些正在紧张组队、兑换丹药符箓的外门弟子。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他脑中勾勒。
任务颁布后，整个外门都忙碌起来。组队、兑换物资、打探消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躁动。
陈凡依旧每日劈柴挑水，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但在无人注意时，他通过小石头和某些喜欢闲聊的杂役，收集着关于黑风山脉、魔道修士特点、以及此次任务队伍动向的零碎信息。
几天后，一支支外门队伍陆续离开宗门，乘坐宗门的飞行法器或依靠自身御风术，奔赴西北方向的黑风山脉。外门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
也就在大部分队伍离开后的第三天，杂役区发生了一件小事。
负责管理杂役区物资采买的一位老执事，因为年事已高，加之近日为筹备清剿任务物资劳累过度，旧伤复发，卧床不起。而宗门内擅长治疗内伤、疏通经脉的丹药，因优先供应前线任务队伍，出现了短暂的短缺。
老执事痛苦**，几名手下杂役管事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陈凡“恰好”路过，在得知情况后，沉默片刻，对那几位管事说：“小的家乡有个土方，或可缓解执事大人的痛楚，只是需要几味草药……”
病急乱投医，管事们虽不信一个杂役能有什么妙方，但眼下无计可施，便死马当活马医，让陈凡一试。
陈凡要来的草药都是最常见不过的品种，甚至有些在药圃里就能找到。他关起门来，用自己简陋的器皿，以独特的顺序和火候进行煎制，过程中还加入了一些他自己提炼的、无色无味的矿物结晶。
汤药制成，给老执事服下。不过半个时辰，老执事的痛苦竟真的减轻了大半，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老执事又惊又喜，连连称谢，问陈凡想要什么赏赐。
陈凡恭敬地表示不敢要赏，只说近日听闻黑风山脉附近有一种罕见的“星纹矿”，对他家乡的另一种疑难杂症有奇效，若执事大人方便，下次派遣杂役前往山脉外围运送补给时，能否让他随行，顺便寻找此矿。
这理由合情合理，且只是随补给队去相对安全的外围，并非深入危险区域。老执事正在感激头上，加之陈凡表现出的“医术”或许以后还有用，便爽快地答应了，并吩咐手下管事安排。
数日后，一支由几名炼气中期执事带领、主要由杂役组成的后勤补给队，即将出发，前往黑风山脉外围建立的前哨据点运送物资。
陈凡的名字，赫然在列。
出发前夜，陈凡将小石头叫到屋内，仔细叮嘱了一番，主要是让他安心修炼，莫要惹事，若有人问起，只说自己去为执事寻药。
小石头虽不舍，但也知陈凡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只是重重点头：“陈凡哥，你放心，我会看好家，努力修炼！”
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言。
次日清晨，天色微熹。补给队的几辆由低阶妖兽牵引的货车缓缓驶出青云宗山门。
陈凡穿着一身利落的灰色杂役服，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混在队伍中，回头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仙家宗门。
宗门之内，是规则的牢笼，也是相对安全的港湾。
宗门之外，是未知的危险，也是无限可能的荒野。
他的“实验室”，将从这间破旧小屋，扩展到整个广阔而真实的世界。
山雨欲来，而他，正要主动走入这场风雨之中。
（第十五章 完）
第十六章预告： 陈凡将随补给队前往黑风山脉外围。途中他将首次亲眼观察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与妖兽，并可能遭遇小股的魔道骚扰或诡异事件，初步展现其野外生存与应变能力。同时，他寻找“星纹矿”的真正目的也将逐渐浮出水面。
第十六章 荒野初啼
补给队沿着崎岖的山路蜿蜒前行。拉车的是一种名为“犄角兽”的一阶妖兽，性情温顺，耐力颇佳，是宗门常用的驮运工具。队伍除了几名炼气中期的执事骑马在前后方警戒，其余都是像陈凡这样的杂役，负责照看货物和车辆。
陈凡沉默地跟在车队中间，看似低眉顺目，实则“洞察”能力全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离开宗门灵气笼罩的范围，空气中的能量变得稀薄而杂乱。山川、草木、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原始而粗粝。在他的感知中，这个世界呈现出与宗门内截然不同的“纹理”。宗门的能量是经过梳理和凝聚的，而这里的能量则更加野性、混乱，却也蕴含着更丰富的自然韵律。
他注意到路旁的植物，有些蕴含着微弱的毒性，有些则散发着清新生机；脚下的矿石，结构千差万别，能量导性也各不相同。他甚至能通过空气的微弱流动和远处传来的次声波，大致判断出前方地形的变化和可能存在的生物。
“左前方三百米，有小型肉食性妖兽巢穴，能量反应微弱，处于休眠……”
“右侧崖壁，有微弱金属性能量残留，疑似低品位铁矿脉裸露……”
“风向转变，携带来自西北方向的微弱血腥气和……一种阴冷的能量波动？”
陈凡的目光微微一凝。西北方，正是黑风山脉的方向。那阴冷的能量波动，与他从典籍描述和小道消息中了解的魔道功法特征，有几分相似。
领队的王执事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抬手示意队伍放缓速度，加强了戒备。几名执事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向前方延伸探查。
“王师兄，前方五里处有战斗痕迹，能量残留混乱，有魔道气息，也有我宗法术波动，看来有队伍遭遇了袭击。”一名负责探路的执事策马回报，脸色凝重。
“伤亡如何？”王执事沉声问。
“现场未见尸体，但有血迹和法器碎片，估计是遭遇了小股魔修骚扰，发生了短暂交锋，我方可能有人轻伤。”
王执事眉头紧锁：“加快速度，尽快赶到前哨据点！这附近已经不太平了！”
车队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杂役们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魔道妖人的凶残，他们早有耳闻。
陈凡却更加冷静。他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痕迹，在心中快速分析：
“火球术爆裂痕迹，能量逸散率偏高，施法者修为不超过炼气四层……”
“阴风掌力残留，带有腐蚀特性，但力道不强，应是炼气三层魔修所为……”
“血迹能量活性未完全消散，战斗发生不超过两个时辰……撤退方向……东南？”
他得出了与那探路执事相似的结论，但细节更丰富。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试探性的遭遇战。魔修的目的可能只是骚扰和侦查。
车队谨慎地穿过那片狼藉的区域，果然除了战斗痕迹，并无埋伏。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傍晚时分，补给队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位于黑风山脉外围的一处山谷营地。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型的灵石矿坑，已被宗门临时改建为前哨据点，有简易的防御阵法和几十名弟子驻守。
交接物资的过程繁琐而沉闷。陈凡和其他杂役被安排在一处简陋的帐篷休息，明日再随队返回，或者被分配一些据点内的杂务。
夜幕降临，山谷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隐隐的兽吼。据点亮起了符文灯，巡逻弟子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动。
陈凡以寻找“星纹矿”为借口，向负责杂役的小管事报备后，便离开了营地，在据点防御阵法允许的活动范围内“闲逛”。他的行为并未引起注意，很多杂役在安全区内捡拾柴火或寻找一些低阶药草补贴家用，是常事。
但陈凡的目标，并非普通的药草或柴火。他的“洞察”视野，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山岩、溪流、土壤。
“星纹矿”，并非他杜撰。这是一种低阶炼器辅料，确实产于黑风山脉，其内部蕴含的独特晶体结构，能够对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产生微弱的聚焦和放大效应。这对他改进“蚀刻”装置，或许有奇效。
更重要的是，寻找星纹矿的过程，本身就是对这片区域地质结构和能量分布的实地勘察。
他避开其他人，来到一处偏僻的溪涧旁。根据他的感知，这里的岩层结构有异常，金属元素含量较高。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冷的岩石表面，精神高度集中。
突然，他指尖触碰的一块暗褐色岩石，在他的“洞察”下，内部浮现出些许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银色纹路！
找到了！而且品质似乎比他预期的还要好！
他心中一动，正欲仔细查看，耳朵却微微一动。
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擦过草叶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从溪涧上游的密林中传来。同时，一股淡淡的、与白天感知到的类似但更浓郁的阴冷能量波动，随风飘来。
有人！而且是受伤的人！魔修？
陈凡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块巨石的阴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片刻后，一个踉跄的身影从林中跌出，扑倒在溪边。那是一名穿着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但衣衫破损，胸口有一道狰狞的黑色爪痕，正散发着丝丝黑气，显然中了剧毒或邪法。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挣扎着想要掬水喝，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在其身后，密林中，两道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追踪而至，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嗜血的红光。他们身上弥漫的阴冷魔气，毫不掩饰。
一名受伤的宗门弟子，两名追踪的魔修。
陈凡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
救，还是不救？
（第十六章 完）
第十七章预告： 陈凡将面临抉择。出手救援风险极大，可能暴露自身；袖手旁观则符合杂役身份，但会错过了解魔修和获取情报的机会。他将如何利用环境和手中的“蚀刻”，在绝境中谋求一线生机？那名受伤弟子身上，又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十七章 溪涧暗影
冰冷的溪水哗啦作响，却压不住那受伤弟子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林中魔修逐渐逼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杀意。
陈凡隐于巨石之后，心跳平稳如常，大脑却在瞬间权衡了所有利弊。
救？
风险：暴露自身实力是其一。其二，即便成功击退或击杀这两名魔修（从能量波动看，大约炼气四层），也可能引来更强的敌人。其三，这名弟子伤势沉重，能否救活是未知数，救活了，如何解释一个杂役拥有击杀魔修的能力？后患无穷。
不救？
符合杂役身份，安全。但会错失近距离观察魔修功法、获取魔道情报的绝佳机会。而且，这名弟子能被两名魔修追杀，或许身怀重要情报或物品。
电光石火间，陈凡做出了决断。
不出手，但……可以“引导”。
他的目光扫过溪涧地形——水流、乱石、灌木丛。一个利用环境制造“意外”的计划瞬间成型。他要做的，不是正面战斗，而是创造一个让这两名魔修“自取灭亡”的局。
此时，两名魔修已走出树林，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其中一名瘦高魔修舔了舔嘴唇：“跑啊？怎么不跑了？中了老子的‘蚀骨爪’，还能撑到现在，你小子骨头挺硬嘛！”
另一名矮壮魔修狞笑着逼近：“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不然，抽魂炼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受伤弟子眼中闪过绝望，咬牙道：“你们……休想！宗门……不会放过你们……”
“宗门？哈哈！等我们‘黑煞门’找到那处遗迹，你们青云宗自身难保！”瘦高魔修狂笑，抬手凝聚起一团黑气，就要下杀手。
就是现在！
陈凡瞳孔微缩，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弹。一颗被他用特殊角度打磨过、极其光滑坚硬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射出，目标并非魔修，而是溪涧上方一块松动的、半悬空的巨石底部的一个关键支撑点！
“啪！”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在溪水声和魔修狂笑的掩盖下，这声音几不可察。但那块巨石受力后，平衡被瞬间打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即带着万钧之势，轰然滚落！
落点，恰好是那名矮壮魔修即将踏足的位置！而巨石滚落的路径，也恰好封住了瘦高魔修直接攻击受伤弟子的路线！
“小心！”瘦高魔修反应极快，惊呼一声，下意识向后急退。
矮壮魔修更是骇得魂飞魄散，仓促间向侧方扑去，试图避开这“意外”的天降巨石。
然而，陈凡的计算精准到了极致。那矮壮魔修侧扑的方向，正是溪水最深、最湍急的一段！他脚下是长满青苔的湿滑卵石！
“噗通！”矮壮魔修一脚踩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栽进了冰冷的急流中。他显然不谙水性，加之身上魔气与溪水中微弱的灵气（源自山脉灵脉）产生轻微冲突，顿时手忙脚乱，被水流冲着向下游而去。
“废物！”瘦高魔修骂了一句，但眼看同伴遇险，巨石又挡住了去路，他不得不先放弃眼前的猎物，身形一闪，沿着岸边疾驰，试图救援水中的同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同一连串巧合的意外。受伤的弟子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此刻，陈凡动了。
他如同幽灵般从巨石后闪出，没有去管水中的魔修和岸上救援的魔修，而是迅速来到那名重伤弟子身边。他动作快如闪电，手指在其脖颈某处轻轻一按，那弟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彻底昏迷过去。
陈凡迅速检查了一下他胸口的爪痕，黑气缠绕，腐蚀性极强。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兽皮小袋，倒出少许自己调配的、用于中和负面能量的矿物粉末，混合着溪水，快速涂抹在伤口周围。粉末与黑气接触，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黑气的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但远未到治愈的程度。
这只是权宜之计，防止他立刻毙命。
紧接着，陈凡的手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医生，迅速而隐蔽地在这名弟子身上搜索了一遍。果然，在其贴身内衬的一个暗袋里，摸到了一块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骷髅头图案，散发着与魔修同源的阴冷气息。除此之外，还有一枚记录信息的玉简。
来不及细看，陈凡将令牌和玉简迅速揣入自己怀中。然后，他一把扛起昏迷的弟子，用尽全身力气（经过长期锻炼，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沿着溪涧另一侧陡峭但植被茂密、不易被察觉的坡地，艰难而迅速地向上攀爬。
他必须在那两名魔修解决“意外”之前，带着人和物证离开现场！
下游传来瘦高魔修的怒吼和水花扑腾声，显然救援并不顺利。陈凡不管不顾，凭借着对地形的精准判断和强大的体能，很快消失在山坡的密林之中。
他并没有返回营地的方向，而是向着山脉更深处、一处他白天就留意到的、极为隐蔽的岩缝洞穴而去。那里更安全，也更方便他……审问和“处理”。
就在陈凡身影消失后不久，瘦高魔修终于将呛了半肚子水、狼狈不堪的矮壮同伴从溪流里拖了上来。两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溪边，以及那块“意外”滚落的巨石，脸色阴沉得可怕。
“妈的！见鬼了！那小子呢？”矮壮魔修咳着水，惊怒交加。
瘦高魔修眼神阴鸷地扫视四周，神识一遍遍掠过，却只感受到混乱的自然气息和残留的微弱魔气、灵气。“刚才那石头落得蹊跷……还有，青云宗那小崽子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难道有高人暗中相助？”
“不像……若有高人，何必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直接灭了我们便是。”瘦高魔修沉吟道，“更像是……某种巧合，或者，那小子身上还有什么保命的诡异玩意儿，临死反扑制造了混乱，然后被同伙救走了？”
这个解释似乎更合理。两人又搜寻片刻，一无所获，只能悻悻离去，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任务失败，还丢了可能重要的“东西”，回去恐怕要受责罚。
而此刻，陈凡已经将那名昏迷的青云宗弟子带到了隐蔽的岩缝洞穴深处。他仔细检查了洞口，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伪装，确保安全后，才将弟子放下。
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陈凡的“洞察”视野能清晰视物。他先再次检查了弟子的伤势，稳定住情况，确保他不会立刻死去。
然后，他拿出了那枚黑色的骷髅令牌和记录玉简。
令牌触手冰冷，材质奇特，上面的骷髅头图案仿佛活物，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玉简则需要神识才能读取，陈凡无法动用。
但陈凡有他的方法。他指尖轻轻拂过玉简表面，感受着其内部极其微弱的能量纹路和物质构成。“信息存储介质……能量印记加密……结构并不复杂，但需要特定频率的能量密钥才能解锁……”
他暂时将玉简收起，目光落在那个昏迷的弟子身上。
现在，是获取信息的时候了。他不需要刑讯逼供，他有更“科学”的方式。
陈凡取出几根细如牛毛、用沉星铁打磨而成的探针，以及一个装满不同颜色药液的小皮袋。他要用药物和物理刺激，结合他的“洞察”能力，在这名弟子无意识的状态下，引导其大脑皮层活动，窥探其记忆碎片。
这个过程很危险，对受术者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陈凡别无选择。
他需要知道，这弟子为何被追杀，“黑煞门”、遗迹，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将他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危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第十七章 完）
第十八章预告： 陈凡将从昏迷弟子脑中获取关键情报，了解“黑煞门”与神秘遗迹的关联。他需要决定如何处理这名弟子和得到的信息。同时，补给队发现人员失踪，可能会在附近展开搜索，陈凡将如何应对？那枚无法读取的玉简，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十八章 记忆碎片
岩缝洞穴内，空气潮湿而冰冷，只有伤者微弱的呼吸声和陈凡几乎不可闻的动作声。
陈凡的动作精准而冷静。他将特制的药液以极其微小的剂量，滴在弟子颈后和太阳穴的特定区域，药液渗入皮肤，温和地刺激着神经中枢。同时，他手中的沉星铁探针，以一种独特的频率轻轻颤动，并非刺入，而是贴近头皮，感应着其下脑电波的细微变化。
这不是搜魂术那种霸道的神魂掠夺，而是一种更精巧、更危险的“潜意识引导与信息共振”。陈凡的“洞察”能力提升到极限，紧紧锁定着伤者大脑特定区域的能量波动和生理反应。
伤者在无意识中开始轻微痉挛，眼皮快速颤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令牌……黑煞……接头……”
“……遗迹……地图……残缺……”
“……李师兄……叛徒……他们发现了……”
“……求救……传讯……失败……”
“……阴魂谷……月圆之夜……入口……”
断断续续的词语，混杂着强烈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的情绪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被陈凡艰难地拼接起来。
结合之前偷听到的魔修对话，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这名弟子所属的小队，在执行清剿任务时，意外截获了黑煞门一名重要信使，得到了这枚代表身份的信物（骷髅令牌）和一枚记录着某个重要“遗迹”信息的玉简。然而，队伍中出现了叛徒（李师兄），走漏了消息，遭到黑煞门精锐伏击。队伍被打散，这名弟子携带最重要的令牌和玉简拼死突围，却被一路追杀至此。他本想逃回前哨据点求救，但传讯手段似乎失效，最终力竭被围。
而那“遗迹”，似乎位于一个叫“阴魂谷”的地方，需要在月圆之夜才能找到入口，对黑煞门极为重要。
信息到此中断。伤者的大脑无法承受更深的刺激，生命体征开始急剧下滑。陈凡立刻停止了动作，给他喂下几滴保命的药液，稳定住情况。
他站起身，眉头微蹙。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复杂。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清剿任务冲突，而是牵扯到了宗门叛徒和一个神秘遗迹。这潭水，太深了。
手中的骷髅令牌和玉简，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直接交给宗门？
如何解释来源？一个杂役，从两名炼气中期魔修手中救下弟子并夺得重要物品？这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必然引来最严厉的审查，他的秘密很可能暴露。而且，宗门内部有叛徒，交给谁才是安全的？
隐瞒不报？
那么这名弟子的失踪（或死亡）如何解释？黑煞门的阴谋可能得逞，宗门或许会遭受更大损失。而且，一旦事情败露，他知情不报，同样是重罪。
还有一个选择……亲自去探查那“遗迹”？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但“遗迹”二字，对渴望知识的陈凡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可能意味着失传的传承、稀有的资源、或是更古老的、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秘密。
风险与收益，需要冷静衡量。
就在这时，陈凡的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呼喊声，似乎是营地方向有人在叫名字，还有零散的火把光芒在夜色中晃动。
补给队发现有人失踪了。很可能是在寻找这名弟子和自己。
时间不多了。
陈凡迅速做出决断。
他不能带着这个昏迷的弟子和烫手山芋回营地。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制造一个合理的“结局”。
他再次检查了弟子的伤势，魔气侵蚀已深，加上之前的刺激，生机渺茫，即便带回营地，以那里的医疗条件，活下来的几率也不足一成。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并非嗜杀之人，但优柔寡断只会害死自己。他取出一小部分之前涂抹伤口的中和粉末，撒在弟子身上，尤其是伤口附近，制造出经过简单救治但仍无力回天的假象。然后，他将那枚记录信息的玉简，小心翼翼地塞回弟子贴身的暗袋里——这枚玉简他无法读取，留着无用，反而是个炸弹，不如“物归原主”。
但那块代表身份信物的骷髅令牌，他留了下来。这东西或许以后有用。
接着，他清理掉洞穴内所有自己留下的痕迹，扛起昏迷的弟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岩缝，来到溪涧下游一处水流相对平缓、但岸边有明显挣扎痕迹和魔气残留的地方（他之前观察好的地点）。
他将弟子轻轻放在水边，让其半截身子浸入水中，伪装成从上游冲下、最终搁浅在此的假象。并故意弄乱周围的草丛，留下一些模糊的脚印痕迹，指向黑风山脉深处，暗示可能有魔修或妖兽在此活动过。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
陈凡如同鬼魅般退入山林，绕了一个大圈，才向着营地的方向返回。途中，他“恰好”遇到了一队出来搜寻的营地弟子。
“谁？！”为首的弟子警惕地喝道。
“是……是我，杂役陈凡。”陈凡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从树后走出，“我……我昨晚出去找星纹矿，迷路了，听到这边有动静……”
“是你？你看到张师弟了吗？”那弟子认出是随队的杂役，急忙问道。张师弟，就是那名失踪的弟子。
“张……张仙师？我没看见啊……”陈凡一脸茫然，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不过……我昨晚好像听到下游那边有打斗声和落水声，吓得我没敢过去……”
搜寻的弟子们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让陈凡带路。
当众人赶到陈凡布置的现场时，只见“张师弟”奄奄一息地躺在水边，胸口恐怖的伤痕和残留的魔气触目惊心。那枚玉简也从其怀中滑落出来。
“是魔修！张师弟被魔修所害！”众人又惊又怒，连忙上前救治，但一探鼻息，已是气若游丝。
“快！抬回营地！或许执事有办法！”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抬起，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枚玉简，小心收好。
陈凡混在人群中，低着头，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的普通杂役。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切会和一个无法修炼的杂役有关。他们只会认为，是张师弟侥幸从魔修手中逃脱，重伤流落至此，被搜寻队伍发现。
回到营地，消息立刻炸开。一名外门弟子重伤垂危，身上发现了可能重要的玉简！营地执事高度重视，亲自检查伤势和玉简，脸色凝重无比。他尝试读取玉简，但玉简设有禁制，一时无法解开。
陈凡作为“目击者”（虽然什么都没看到），被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因“受惊”而被允许休息。他的说辞毫无破绽，与现场痕迹基本吻合。
一场潜在的危机，暂时被陈凡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化解。他成功地将烫手山芋（玉简和垂死弟子）还给了宗门，自己则隐藏在迷雾之后，还得到了一块可能有用的令牌和一些关于遗迹的关键信息。
他躺在分配给杂役的简陋床铺上，看似在休息，心中却在反复推敲着“阴魂谷”、“月圆之夜”、“遗迹”这些关键词。
宗门内部的叛徒，黑煞门的阴谋，神秘的遗迹……这趟黑风山脉之行，果然不会平静。
而他的目标，依然明确：星纹矿，以及，或许可以趁机去那“阴魂谷”外围看一看？
月圆之夜，就在几天之后了。
（第十八章 完）
第十九章预告： 营地因张师弟的事高度戒备，陈凡寻找星纹矿的计划是否会受影响？他将如何应对营地的紧张气氛？关于遗迹和叛徒的消息，会在宗门内引起怎样的波澜？陈凡是否会冒险前往阴魂谷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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