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的死,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嘿哟,一大爷就这么没了?”
“小声点,让人听见不好。”
“哎,平时一大爷看着还挺好,怎么就……”
大伙儿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掺杂了兔死狐悲的恐惧和末世般的惶然。
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像蚊子哼哼,生怕声音大了,会招来什么不测。
但外面的世界,却与院里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风声越来越紧,越来越响。
收音机里的声音不再是高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尖锐。报纸上的铅字,黑压压一片,像要跳出纸面咬人。
连街上刷着的大字标语,那红底白字,也透着一股灼人的戾气。
轧钢厂里的变化更是肉眼可见。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似乎被另一种声音压了下去。
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的社论和口号,还有各种临时大会上,那些面孔激动、声音嘶哑的发言。
一些平时不起眼的年轻工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绿色的旧军装,胳膊上套着红袖箍,走路带风,眼神里有一种陌生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光。
食堂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工人们打饭时不再闲聊,匆匆打了饭就躲到角落,埋头快速吃完。
马华和胖子几个徒弟,脸上也少了往日的嬉笑,多了几分茫然和紧张。
有两次,几个戴着红袖箍的年轻工人来食堂检查卫生,鸡蛋里挑骨头,说灶台有油污,碗筷消毒不彻底,语气咄咄逼人。
食堂主任陪着笑脸解释,额头直冒汗。
何雨柱始终冷眼旁观。
他照常炒菜、颠勺,对那些检查的人,他不卑不亢,问什么答什么,多余一句没有。
他手下的活计,干净利落,让人挑不出大毛病。那几个年轻人转了几圈,没找到什么大茬子,悻悻地走了。但何雨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果然,没过几天,厂区空地上就搭起了临时的木台子,拉起了红色的横幅。
第一次全厂批斗大会召开了。
被押上台的,是厂里以前一位管技术的副厂长,罪名是“技术权威”、“走白专道路”。
台下人群激愤,口号震天。
何雨柱站在食堂门口,远远看着,台上那位曾经温文尔雅的老工程师,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木牌,弯着腰,满脸是汗和屈辱。
何雨柱心里一阵发冷,他想起了易中海的下场。
大会结束后,厂里的气氛彻底变了。以前见面打招呼的工友,现在可能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互相瞪起了眼睛。
告密揭发,成了某种风尚。
连食堂内部,也出现了微妙的分化。有个叫小李的帮厨,以前见了何雨柱毕恭毕敬,现在却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有时还会用那种审视的目光偷偷打量他。
何雨柱更加谨慎了。
他把自己那点无线电零件和书籍,用油布包好,藏在了床底下最隐秘的角落。
下班回家,更是大门紧闭,谢绝一切不必要的来往。
他像一头感知到地震前兆的野兽,缩回自己的洞穴,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四合院里,也被这股外来的狂风刮得七零八落。
阎埠贵彻底成了惊弓之鸟,学校停了课,他整天躲在家里,连收音机都不敢开太大声,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刘海中却反常地兴奋起来,胖脸上泛着油光,天天往厂里跑,据说加入了什么战斗队,胳膊上也弄了个红袖箍戴着,在院里走路都挺着肚子,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审视的优越感。
但最不安分的还是许大茂。
这傢伙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彻底活泛了起来。
不知他怎么巴结上了厂里那帮戴袖箍的年轻人,居然也混了个通讯员之类的名头,虽然还是在搬运队扛包,但腰杆似乎直了些,看人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阴狠和得意。
他几次故意在何雨柱下班时,堵在院门口,阴阳怪气地说些形势一片大好、要擦亮眼睛之类的屁话。
何雨柱根本不理他,推车直接撞过去,许大茂只好悻悻地让开,但眼神里的怨毒更深了。
贾家更是凄惨。
秦淮茹在车间里因为出身问题被贴了大字报,天天被叫去学习、交代,工资也停了,家里彻底断了炊。
贾张氏饿得受不了,又开始在院里指桑骂槐地哭穷,但这次,连看热闹的人都没了。
大家都自身难保,谁还顾得上她家?
这天晚上,何雨柱正在屋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样板戏,声音开得很小。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不是用手敲,而是用拳头砸,伴随着几声呵斥:“开门!快开门!”
何雨柱心里一凛,立刻关掉收音机,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沉声问:“谁?”
“我们是厂里工人纠察队的!开门检查!”门外是一个年轻而蛮横的声音。
何雨柱缓缓拉开门闩。门外站着三个穿着旧军装、戴着红袖箍的年轻人,领头的那个一脸横肉,眼神凶狠,正是最近在厂里风头很盛的赵队长。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眼神闪烁的许大茂!
何雨柱瞬间明白了。
这是许大茂捣的鬼!
“何雨柱!”赵队长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不善,“我们接到群众反映,说你家里藏有违禁的资产阶级玩意儿!收音机零件是吧?还有那些封资修的书!拿出来!”
何雨柱面色平静,身体堵在门口:“赵队长,我家里的东西,都是厂里发的,或者我自己买的日用品,收音机是坏的,我拆了学习修理,不犯法吧?至于书,都是技术书籍,厂里图书馆借的。”
“少废话!”
赵队长一把推开何雨柱,硬闯了进来,另外两人也跟了进去。
许大茂躲在最后,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阴笑。
几个人在屋里乱翻一气,抽屉、柜子、床底下都不放过。
何雨柱冷眼看着,一言不发。他知道,他藏的东西很隐蔽,这些人未必找得到。
果然,翻腾了半天,除了几件旧衣服、一些厨房用具和那台破收音机外壳,什么也没找到。
赵队长脸色有些难看,许大茂更是急得直冒汗,凑到赵队长耳边低声说:“队长,肯定有!他肯定藏起来了!再仔细找找!”
赵队长不耐烦地瞪了许大茂一眼,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何雨柱脸上,恶狠狠地说:“何雨柱,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样!现在是什么形势,你清楚!要是让我们查出来你有问题,没你好果子吃!”
何雨柱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语气依旧平淡:“赵队长,我清清白白一个工人,靠手艺吃饭,没什么花样可耍,你们要查,随时欢迎,查完了,请把东西给我恢复原样。”
赵队长被他这软中带硬的态度噎了一下,哼了一声,对另外两人挥挥手:“走!”几个人悻悻地离开了何雨柱家,许大茂临走时,还回头阴毒地瞪了何雨柱一眼。
何雨柱关上门,插好门闩,背靠着门板。
手心因为紧握,有些汗湿。他知道,这次是侥幸。
许大茂这条毒蛇,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开始疯狂咬人了。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