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当时国丧消息还未传到浙江,不知者无罪,但那也得是本就无罪的情况下,他这等情况,那就该叫数罪并罚!
革职查办都算轻的。
想到事发后的惨状,一股凉意从尾巴骨直通后脑勺,指挥使欲哭无泪,真恨不得当场拿刀把自己给抹了。
正当他在上吊和自刎间犹豫徘徊之际,听闻林府有贼人闯入,顿感抓到了救命稻草。
只要能抓到贼人,把毁坏拦江索的罪名往贼人身上一扣。
那他不说有功,也至少功过相抵了。
是以他才点齐家兵,趋驰快马,星夜赶来。
要不是为自己小命,他堂堂指挥使怎么会管林氏这等土豪劣绅的死活。
现下,指挥使唯一的目标就是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把事情办成铁案!
本以为贼人被围困府中,已是穷途末路。
没想到竟能想出这么个浑水摸鱼的鬼主意。
当真是,狡诈至极!奸猾至极!
在他命令下,几路人马一齐围追堵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令人群渐渐平息。
他手下家兵不断呼喊:“坐下,都坐在原地!”
这时,府内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冲天火光窜起。
好不容易平息下的人群再次受惊,四散冲去。
不少林府女眷,只穿了抹胸、亵裤,尖叫奔跑之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春光大泻。
指挥使家兵军纪严明,尚能忍住。
巡检司士兵、典史民壮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眼睛都陷在了那翻涌雪浪之中。
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凑过去上手乱摸。
女眷受了揩油,更是惊慌无措,尖叫不止,刺激的其余林府人等也跟着乱窜,已有人趁机跑出去一两里地,家兵连忙纵马追赶。
一时间林府门前,又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指挥使身旁,一个家兵拱手道:“将军,府内似乎还有贼人残党,我带人去看看。”
指挥使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一来,火药可用药线引炸,贼人未必就在府中,很可能是疑兵之计,好让他分兵,方便浑水摸鱼。
二来,府内情形不明,家兵贸然前去,可能有所死伤。即便真有贼人在府里,守住出口再瓮中捉鳖就是。
指挥使一念至此,问向巡检道:“府邸后门通向何处?”
巡检脸上浮现茫然,看向那乡勇队正。
队正忙道:“后门出去不过一二里,就是永宁河,贼人走不远!”
指挥使心中暗道:“糟了!”
指挥使忙对家兵道:“叫二十人,随我一道绕去后门!”
……
此时,林府后门。
借昏暗晨光,船员们带着最后一点金银细软鱼贯登船。
“六船人齐!”
“五船人齐!”
……
七条鸟船上,报数声不断传来。
“三船人齐!”
雷三响一番点数:“舵公,一船人也齐了,走吧!”
“启航!”
林浅一声令下,七条鸟船缓缓摇橹启航。
“贼子休走!”远远马蹄声传来,夹杂着一声气贯云霄的怒喝。
只见林府西墙外,一队骑兵急驰而来。
虽只有二十余人,但人人身披甲胄,手持长刀,悍勇之气扑面袭来。
“嗖!”
骑兵疾驰之中,拉弓引箭,一箭射出,带起破空之声。
“咚!”
林浅身侧,一船员盾牌中箭,带起一声闷响,那船员一个趔趄,差点被带倒在地。
好在这等骑射功夫只有当先一骑有。
林浅下令道:“举枪!”
身后船员从船舱中掏出十杆火绳枪来,熟练的装药、填弹,点燃火绳,不断吹燃。
此地水道狭窄,不能扬帆,只能摇橹缓行,骑兵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林浅目光紧盯着不断逼近的骑兵,心中估算距离。
看到骑兵已至二十步内,林浅大喝:“放!”
“嘶——”
“砰砰砰……”
十发火绳枪响,白烟四起。
远远可见两匹马胸口爆发一团血雾,接着前腿一软,马背上的骑兵也栽了下去。
还有一骑被射中手臂,大半胳膊化作空中血肉,仅剩下一层皮与身子相连。
那骑兵惨叫一声,跌下马去。
见此情形,其余骑兵不仅势头不减,反而悍不畏死的冲杀向前。
林浅道:“弩箭!”
火枪手退后装弹,十二名弩手靠近船舷,锐利弩矢瞄准骑兵。
“嗖!”
这时,领头的骑兵拉弓射箭,一箭袭来,快若流星,直指林浅。
吕周眼疾手快,连忙举盾格挡。
“咚!”一声闷响,箭狠狠钉入盾牌,尾羽颤动不止,箭头透盾而出,离吕周咽喉,不过五寸。
“放!”林浅面色不变,看到骑兵已进十五步内,大声下令。
随即周围一阵弩弦声响。
骑兵中又绽起一阵血雾,又有数人坠下马来。
刚刚射箭那人也中箭落马,惯性带着滚了几滚,尘土中,站起身来,他身上没有中矢,右肩臂手上,一道狰狞凹痕,这箭侥幸弹开。
剩余的骑兵,离船已不过十步,几乎转瞬即至。
林浅大吼:“就是现在!”
雷三响起身,狞笑着掷出一物,只见那是一个长方柱体,手臂长短,通体黑色,一端绑着引线,此时引线已被点燃,空中飞快燃尽。
此时刚刚破晓,周围尚有些昏黑。
只见那物落地,嘶的一声火药响,而后爆发出浓烈的白光和烟尘。
周围骑兵被白光晃眼,霎时间什么也看不清。
胯下战马也都受了惊,四处乱跑。
一名骑兵控不住马,直奔向前,竟直接落到水道中。
他一身布面铁甲沾了水,沉重无比,眼又不能视物,慌乱之下连呛了几口水,挣扎几下,把住河岸,算是捡了条命。
“过瘾!再来!”雷三响张狂大笑,随即又点燃一根碳热剂,丢到岸上。
霎时间又是一团刺目白光亮起。
碳热剂将红丹还原出铅水,在地面肆意流淌,又引燃了周围植被,一时间升腾起熊熊烈火。
雷三响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又拿碳热剂点火,点燃引线后,扔到岸边。
这次没响。
这碳热剂棒,林浅是纯手工配置,丢三个能响两个,已经是走了大运。
见雷三响还要再扔,林浅赶忙阻止。
此时岸上骑兵已乱作一团,再也无力追赶了。
先头的鸟船已驶入永宁河。
河面上正刮西北风,鸟船自上游而下,顺风又顺水,端的是行船如飞。
“右转舵,升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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