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船行驶到不足二十步距离,有人高声喊道:“降帆停船!”
赵管事和火长都看向船主。
船主无奈的点头。
很快三艘船驶上前来,将福船围在正中。
海寇全都用布蒙面,手执兵刃,还有二十余海盗拿着硕大的火绳枪,瞄准船上,右手上绑着火绳,用嘴时而吹燃。
在众海寇中间,一个身材极为魁梧之人,站在船头。
他脸上蒙面,袒胸露臂,皮肤黝黑,肌肉虬结,肩扛九环鬼头大刀,似一尊威风凛凛的门神。
船主目光一凝,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瞠目结舌的道:“李头领?”
船主挤出苦笑:“头领不认得我了?我是黄岩林府管船的谢二啊。”
巨汉似一尊黑塔,一动不动。
谢二继续道:“李头领不记得我,这林府的旗子总该认识吧,你看,这真是大山掀了土地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误会一场,都是误会……”
谢二喋喋不休之际,海寇船上有人喊道:“船上的人听了,都把兵器扔到海里!”
谢二朝说话之人看去,见那人站在李魁奇身后,身形偏瘦,脸上蒙面,露出一双刀眉凤目,气势不凡,想来也是李魁奇手下的重要人物。
谢二连忙拱手赔笑道:“这位大爷,不知林府有何得罪之处,要劳烦李头领亲自带人问罪。”
“都把兵器扔到海里!不然就开枪了!”
谢二哀求:“这位爷,我好话说尽……”
话说一半,只见那人一挥手臂,周围二十余支火绳枪骤响。
数名护卫身上绽开血花,落入水中,还有的被打伤的,倒在甲板上哀嚎不止。
硝烟散尽后,海盗并未登船,而是停泊原处,让那些枪手重新装弹。
船工们听了枪响,都往甲板下的舱室里缩,赵管事使劲把他们往外推,口中道:“海寇上船,谁也活不了,上甲板搏杀,兴许能留一条命,快上甲板。”
船工们从舱室探出脑袋,只见甲板上倒着几具流血尸体。
还有些护卫在船舷边张望,试图跳舷接敌。
可三艘海寇船离福船有五六步,根本跨不过去,犹豫许久,又是一阵枪声响起。仅剩的几个护卫也倒了下去。
谢二躲在艉楼里倒是逃过一劫,此时赶忙道:“李头领饶命,有话好说。”
只听那刀眉凤眼的海寇道:“全都上甲板,空着手!”
谢二、赵管事和剩下的船工无奈,只能从船舱走出,站到甲板上。
两艘苍山船摇橹上前,海寇们登船,用绳子把人绑了。
船主谢二和赵管事,被带到了那海沧船上,俯面跪在甲板上。
“船上总共多少人?”有人问道。
“我……”谢二想抬头看清说话之人,脑袋上被刀柄重重一拍。
“低头回话!”
“共三十四人。”
“多少船工,多少护卫?”
“二十船工,十二个护卫,还有我和赵管事。”
问话稍停,有个脚步声噔噔噔跑远了。
过了片刻,脚步声回来:“算上水里尸体,只有三十三人。”
“嗯?”
“有个落水的!”谢二连忙道,“中午大雨,有个船工通水眼时落水死了。”
那脚步声又去福船,片刻后喊道。
“对上了。”
“把活着的赶到海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片刻,福船边响起落水声,接着众人划水的声音传来。
问话声又响起来:“你们从何港启航,要到何港停靠?”
“从澳门来的,回黄岩县的府上。”
“不去月港,你是私船?”
那语气骤然凌厉,吓得谢二脖子上直冒冷汗,他低着头赔笑道:“大爷,府上的事您也知道。有船引的,就那一艘三桅大船,年后出海后一直没信,小的这次出行,就是奉家主命,沿途探查的。”
“哦。可探查清楚了?”
“唉!在伶仃洋触礁沉了,可惜那一船好货。”
“有人瞧见了?”
“几个当地渔民瞧见了,我听他们描述的形制,应当就是鄙府那条船。”
结合今天这架势,谢二已猜到那艘三桅福船的失踪,和李魁奇一伙人脱不了干系,搞不好就是李魁奇劫的。
于是谢二急中生智,谎称年后丢的那条船触礁,不节外生枝,搞不好自己活命的机会还能大些。
那声音沉吟片刻,又响起来:“府上总共几条船?”
“共有六条,都是双桅,三桅只有那一艘。”
大明严禁私造三桅船,所以走私船为掩人耳目,一般都是双桅或者可拆卸桅杆的三桅。
“其余的船都归港了?”
“是。”
“你们行船倒有些本事。”
“全靠李头领和大爷帮衬。”
“呵,你倒会说话。”
那声音沉吟片刻,又问:“你说你是府上船管事,那跪旁边的赵管事是做什么的?”
“原本是田庄管事的,临时调来行船。”
“田庄?他没去过林府里?”
“没有。”
“杀了。”
谢二听了这话,只觉得喉咙发紧、双腿发软,吓得蛋都缩进去了。
好在,海寇带走的是赵管事。
谢二把头低的死死的,浑身都若筛糠,死命压抑喉咙里的呜咽。
耳畔只听赵管事求饶不绝,叫声像是被捆了腿的年猪。
不过片刻,耳畔一声剁肉的闷响,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船艉传来落水声。
有人在福船上说道:“舵公,船上都查过了,没有藏人,没有漏水。”
“嗯。”
听声音,那被称作舵公的,便是问话之人。
那舵公对手下吩咐道:“启航,回岛。”
然后只听得一阵布料摩擦声,应是众海寇把蒙面摘了。
谢二纵使低着头,也忙把眼睛紧紧闭上,他明白海寇的规矩,看见脸就没命了。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这伙人显然是以这舵公为首,站在船头那人只是个幌子。
“抬头。”舵公声音传来。
谢二把头磕在甲板上,求道:“李头领,求你放小的一命,小的回去一定守口如瓶。”
“还叫李头领?”舵公揶揄道。
“李头领让我叫啥,我就叫啥。”
“聪明人,一口一个李头领。”舵公赞道,“抬起头来。”
“不不,小的这样回话挺好。”
“张重三,吴六,你可认得?”
谢二一滞,这二人正是失踪三桅福船上,船主和管事的名字。
“那艘船,就是我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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