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还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今日一并说了,朕好好地与你们探讨一番。”萧承澜眉眼都覆着一层冷意。
在殿内极低的威压下,仍旧还有人出列抗议。
这部分臣子考虑的不是利益纠葛,是纯粹的仁义礼孝顽固派,最是难缠。
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御史台的葛大人,他是言官,把规劝君王当做最大的职责。
看着陛下越级晋封贵妃,又三日赐字,还要立襁褓婴儿为太子,他是一忍再忍,不得不劝了。
“陛下,您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一心为社稷,臣等拜服,可陛下于妃妾一事上,行事实在出格,帝王广纳后宫,是为了皇储为了大统,并不只是为了宠幸妃子,子嗣凋敝,会引来不轨之臣窥探帝位,政权不稳,内乱频出,不仅殃及百姓,还会加剧外患,到时,大邺必将风雨飘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陛下专宠贵妃,依臣之见,熙贵妃已有妖妃丽贵妃之像,陛下万不可步前人后尘。陛下执意要立贵妃之子为太子也可,但按祖制,太子只尊中宫为嫡母,臣奏请陛下大选立后,收回贵妃宝册与凤印,选贤良女子入主中宫,以正天子后室,陛下喜爱贵妃,只让她做个没有权势的宠妃,便也无可厚非了。”
葛怀川是御史台一把手,他一说话,许多言官都接他的话茬。
“臣等奏请陛下立后,让太子奉中宫为嫡母,收回贵妃宝册与凤印!”
萧承澜看着大殿内跪下的一众臣子,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都有些暴起,他倏然站起身,头上的冕旒晃动不止,一张震怒的脸隐在其后,愈发阴沉可怖。
“既然都逼朕立后,朕便与你们实话说了,朕到现在还未立贵妃为后,已经是朕顾忌你们心中思率了,若非朕不愿突然封后让贵妃遭受诸多非议,她现在早就已经在中宫坐着了!”
“朕告诉你们,朕只要在位,皇后之位就只会是熙贵妃江映梨的,你们若对此不满,便尽管反了朕的天,你们觉得谁能顺你们的心意,谁能保大邺江山永固,尽管让他举事,朕奉陪到底!”
底下的大臣因这番从未见过的天子震怒而愣在原地。
龙椅前的帝王眉眼间戾气丛生,代表着他方才说的话绝对不是气话。
葛怀川嘴唇颤抖着,浑浊的双目里竟然已开始闪起了泪花。
“陛下,臣劝谏陛下,绝不是对陛下有不臣之心,而是一心为了大邺江山社稷啊,为了百姓啊!陛下怎么能说出让臣令择君主这种话,臣已肝胆俱碎!实在是...实在是...”
葛怀川越说越激动,竟突然站了起来,忽然撞向殿内的柱子。
“拦住他!”离他最近的户部尚书沈希最先反应过来。
还被震慑在原地的众人如梦初醒,赶紧上去拦人。
葛怀川在撞到柱子前被救了下来,哭得老泪纵横。
萧承澜阖了阖眸子,愤然转身,只留下了八个字。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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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司天监所言,一月后是奉天节,大邺立国的日子,是个吉日。
萧承澜在那天正式下旨,册立只有一个月大的萧宸安为太子。
江映梨刚好已经出了月子,亲自抱着萧宸安接了储君的玉印。
文武百官看着江映梨抱着萧宸安走在萧承澜身侧,眸光中满是忧虑。
尤其是葛怀川,他的目光落在江映梨身上时,眼里的哀愁都快要溢出来,连连叹气。
江映梨知道萧宸安这个太子是陛下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的结果。
她即便对那些大臣的眼神感到如芒在背,但还是沉着冷静地抱着萧宸安走过了祭祀先祖的所有流程。
陛下为她与麟儿抗下一切,她也不能出半点差池。
就算是一个礼节出了错,都会给那些大臣落下话柄,以此再上书攻讦她,为难陛下。
她心中坚定,册立太子的所有流程,也早已熟稔于心,一丝差错都没出过。
哪怕祭天跪了许久,起身时连步履都不曾踉跄一下。
礼节走完,江映梨回了长央宫,紧绷的一根弦才松了下来,巨大的疲惫裹挟着她,让她临近黄昏时就沉沉睡过去了。
萧承澜回长央宫的时候,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眼里满是心疼与愧疚。
他站得还不够高,所以江映梨才会这么累。
他的帝位是半路谋得,没有以储君的身份坐镇过东宫,没有机会连结各方势力,只得以周旋的策略在权力的旋涡中斡旋。
刚登基时,四面楚歌,江映梨是他的支柱。
这一路走得艰难,如今他于朝政之事可以独裁,可是终究挡不住流言蜚语。
所以那些怀疑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映梨身上。
这一切,只要他有足够的功绩,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所以,他一定要北伐,北扩版图。
只有他站得足够高了,江映梨和她并肩,那些质疑的目光便都换成了带着敬畏的仰视。
太子册立之后,萧承澜让司天监再占卜一个上上大吉之日,欲为江映梨举行封后大典。
言官们仍旧一口咬死熙贵妃不可封后,在长庆宫长跪不起。
萧承澜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封后大典要选个吉日,但朕今日就会下旨册封熙贵妃为皇后,今日过后,她就是朕的皇后,既是太子生母,也是太子嫡母。”
葛怀川连奏数日,今日大有一副陛下若执意如此就血溅当场的模样。
“陛下,臣乃言官,乃御史,臣的职责就是规劝君王,若今日不能使陛下回心转意,臣毋宁一死,以身殉职,方不负陛下食禄,陛下执意下旨立后,也请陛下赐臣一死。”
“葛大人说得冠冕堂皇,真是好一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大义模样,实则不过是沽名钓誉,想要青史留名罢了!陛下如若将你今日所言命令史官尽数抹去,你可还会如此犯上直言?”
江映梨的声音蓦地在大殿中响起。
殿内诸臣往后看去,江映梨只身入殿,目光如炬盯着葛怀川。
萧承澜眼睛一亮,但旋即露出了担忧之色。
不过不等他说话,江映梨已经丝毫不畏惧地跪在了个葛怀川身旁。
江映梨跪下对萧承澜行了个礼,又对其他大臣拢袖行礼,这才将目光锁定住震惊到目瞪口呆的葛怀川。
“葛大人,你成日上谏,句句不离忠君,句句不离大邺社稷,那陛下近来烦忧之事有三,一为北伐,敢问你心中可想到战略要奏于陛下为君解忧?二为举子抗议,你可想到策略为陛下安抚举子?三为立后,你诸般阻拦,将陛下推至风口浪尖,令陛下伤神,凡此种种,哪一件是忠君,哪一件是为大邺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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