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钳对准门口,萧灼的指节在木柄上轻轻敲了两下,像在算账。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不是退了,是换了节奏。
    “掌柜的……”小七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又来了。”
    “废话。”萧灼眼皮都没抬“你当刚才那锅粥是请客吃饭?”
    小七缩回头,咕哝:“可您也没说不准他们再来啊……”
    话音未落,门槛外一道黑影缓缓探入,靴尖轻点地面,试探着踩上一块碎砖。
    萧灼动了。
    他脚跟一碾,整个人往前窜半步,右腿猛地一扫——那块带钉的门板碎片“嗖”地飞起,直奔来人小腿。
    “啊!”那人闷哼,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撑地才没扑脸。
    后面两人立刻上前扶,阵型一挤,门户大开。
    萧灼不等他们站稳,左手抄起灶台边的石灰包,右手抡扁担横扫而出。
    “啪!”
    扁担砸在第二人肩头,咔的一声脆响,对方踉跄后退,撞得第三人一个趔趄。
    石灰包被他顺手一抖,白粉扬起一片,正中第三人脸面。
    “咳咳咳——瞎了!”
    两人捂眼后退,脚步慌乱。
    “小七!”萧灼嗓音一沉。
    “在呢!”小七掀锅盖的动作比喊话还快,热粥“哗”地泼出门缝,正中一人脚背。
    “烫死老子了!”那人跳脚乱蹬,鞋底黏糊糊地打滑。
    “老周!”萧灼又喊。
    “哎!”老周哆嗦着手,三串铜钱从门缝“哗啦啦”扔出去,一枚没剩。
    外面顿时乱成一团。
    “钱!我的!”
    “别抢——这是我的!”
    有人弯腰捡,有人推搡,还有人直接趴地上摸。
    萧灼趁机退回八仙桌后,扁担横胸,眼神扫过门外那堆人影。
    “就这么点出息?”他冷笑“为几个铜板打架,不如回家种地。”
    没人接话。但也没人再往前冲。
    片刻,一人低声咳嗽两声,像是暗号。
    接着,两个黑衣人并排而立,一人持棍护前,另一人半蹲蓄势,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练过的。
    萧灼眯了眯眼。
    这不是江湖散匪,是军中打法。
    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肩膀靠上墙,扁担垂下,像是力气耗尽。
    “呼……呼……”他喘了两口气,额角渗汗,手指微微发抖。
    那两人对视一眼,缓缓推进。
    一步,两步。
    当中那个跨过门槛残骸,刚要抬手挥棍——
    脚下地砖“咔”地塌了一块,整个人往前一栽,重心失衡。
    萧灼动如脱兔。
    扁担横出,压住对方脖颈狠狠一按,那人脸朝地摔进屋里,啃了满嘴灰。
    第二人见状急攻,短棍直刺面门。
    萧灼侧身让过,左手擒腕,右肘猛撞其手腕关节。
    “当啷!”兵刃落地。
    他顺势夺棍,反手一记敲在对方小臂上,那人惨叫一声缩手。
    第三人从旁突袭,拳风贴耳而来。
    萧灼矮身避过,转身就是一肘,结结实实撞在他鼻梁上。
    “嗷!”那人仰面倒地,鼻血喷溅。
    三个人,不到十息,全趴下了。
    萧灼站在原地,呼吸平稳,连衣角都没乱。
    他低头看了眼脚边那个被压住的黑衣人,还在挣扎。
    “你们主子给的工钱不少吧?”他问。
    那人不吭声。
    萧灼一脚踩住他手背,轻轻碾了碾。
    “说错话要挨打,说对了能少疼点——这规矩,懂吗?”
    那人终于开口:“……不知道主子是谁,只拿钱办事。”
    “哦。”萧灼松开脚“那你们老板挺会保密。”
    他抬头看向最后一个站着的黑衣人——那人已退到门外,正要转身。
    就在他回身刹那,袖中寒光一闪。
    一枚枣木钉破空而至,直取萧灼咽喉。
    萧灼头微偏。
    木钉擦颈而过,“夺”地一声钉进门框,尾端颤个不停。
    他伸手摸了下脖子,指尖一抹血。
    “就这?”他笑了“我削柴火都比你准。”
    那人愣住,显然没料到能躲开。
    萧灼缓缓走过去,弯腰拾起那枚枣木钉,翻来一看,木纹清晰,钉头打磨圆润,像是亲手削的。
    他盯着看了两秒,随手一抛。
    木钉飞进灶膛,落在余烬上,冒起一缕青烟。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他拍了拍手“门可以修,人不能蠢。”
    那人脸色变了变,没说话,转身背起伤员,迅速撤离。
    风卷着灰,在门槛外打了个旋。
    屋里静了下来。
    小七从角落爬出来,光脚踩在地上,一步步走近萧灼。
    “掌柜的……”他声音有点抖“你以前……是干啥的?”
    萧灼没理他,弯腰捡起一片碎门板,看了看,放在柜台边上。
    “明天修。”他说。
    老周这时才敢推开门,看见地上躺着三个黑衣人,吓得差点坐地。
    “这……这可是犯法啊!”
    “犯法?”萧灼瞥他一眼“他们破门而入,你报警去?”
    “可……可这也太狠了……”
    “狠?”萧灼冷笑“你要是在桥头被人抢五文钱,追三条街堵住他,他也这么说你狠。”
    老周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萧灼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喝了口凉水,喉结滚动。
    他放下瓢,顺手把铁钳靠墙放好,又将扁担摆回墙角,动作利落得像收摊的屠夫。
    小七蹲下身,戳了戳地上昏迷的黑衣人。
    “他们还会来吗?”
    萧灼看着门外夜色,没回答。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忽远忽近。
    他忽然弯腰,从那人腰间摸出一块铜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戌”字,背面无纹。
    他捏了捏,又塞回去。
    “会来。”他终于开口“但不会这么打了。”
    小七抬头:“那怎么办?”
    萧灼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重,却让他一个趔趄。
    “怕了?”
    “……不怕。”小七咬牙“就是觉得,您这手活儿,不像修门板练出来的。”
    萧灼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走到门边,捡起那根被踹倒的门梁柱,试了试重量,拖回墙边立好。
    “明天还得买新门板。”他说“记得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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