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折雾就待在长春宫里,安心“养伤”。
李福安每天都会准时出现,送来各种补品和伤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苏折雾都一一收下,表现的感激涕零,但那些入口的东西,她一口都没碰,全都悄悄处理掉了。
她只用沈扶寂送来的药。
他的药,效果出奇的好。
内服的调理气血,外敷的生肌祛疤。
不过短短几天,她背后的伤口就已经开始愈合结痂,高烧也彻底退了。
只是,那二十杖打得太重,伤了筋骨,她现在还是浑身无力,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这副样子,倒是正好。
示弱,有时候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对洛烨那种自负又多情的男人。
她在等。
等洛烨来看她。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李福安每天回去,肯定会把她这副“柔弱懂事、感恩戴德”的样子,添油加醋地汇报给洛烨。
洛烨心里的愧疚,只会一天比一天深。
果然,第五天傍晚,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长春宫的门口。
洛烨屏退了所有的随从,包括李福安,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还是穿着一身常服,但神情却显得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苏折雾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其实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只是在摆样子。
听到脚步声,她“惊慌”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洛烨,连忙挣扎着要下地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她刚一动,就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她“嘶”的一声,又跌坐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别动!”
洛烨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心疼。
“躺好,朕免了你的礼!”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皮肤上,让苏折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他这样的碰触了?
前世,他也是这样,喜欢按着她的肩膀,喜欢把她圈在怀里,用那种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些缠绵的情话。
那时候,她以为那是爱。
现在她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件心爱之物的占有欲罢了。
苏折雾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但很快就被一片水汽所掩盖。
她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洛烨,声音颤抖,充满了委屈和孺慕。
“陛下……您怎么来了?”
洛烨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心里最后一点防备,也彻底土崩瓦解。
愧疚,像潮水一样,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朕……来看看你。”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在她的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淡淡的青紫色痕迹。
是那天在凤仪宫,被嬷嬷抓住时留下的。
洛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伤……还疼吗?”他低声问。
苏折雾摇了摇头,然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副样子,像是怕他担心,又忍不住疼痛。
“已经……好多了。”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太医开的药很好,李公公也照顾得尽心。陛下不用为奴婢担心。”
她越是这么说,洛烨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她一句抱怨都没有。
她甚至还在为他着想。
跟柳心窈那副咄咄逼人、斤斤计较的样子比起来,她简直天差地别。
“是朕……疏忽了。”洛烨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自责和颓丧,“朕治理后宫不严。”
苏折雾听到这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
“不……不关陛下的事。”她哽咽着说,“是奴婢自己没用,给陛下和娘娘添了麻烦。娘娘罚奴婢,是应该的。奴婢不怨,真的……一点都不怨。”
她这副以德报怨、善解人意的样子,彻底击溃了洛烨的心防。
他伸出手,再也控制不住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苏折雾的身子一僵。
这个怀抱,曾经是她最贪恋的港湾。
现在,却只让她觉得恶心。
她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肩膀微微地抽动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朕在这里。”洛烨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后宫之事,朕会重新整顿。”
苏折雾在心里冷笑。
整顿?
他的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她知道,现在,是时候了。
她从他的怀里,慢慢地抬起头,一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陛下,奴婢真的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奴婢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奴婢昨天听送饭的小太监说,南境发了大水,好多百姓……好多百姓都没了家,连饭都吃不上。跟他们比起来,奴婢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洛烨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澈,脸上满是真诚的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
一个身受重伤、自身难保的小宫女,心里想的,竟然是千里之外的灾民。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善良?
洛烨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觉得自己那点因为权衡利弊而产生的愧疚,在她的善良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自私。
“你……都知道了?”他有些不自然地问。
“嗯。”苏折雾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了下去。
“奴婢只是个小宫女,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每天在这里,求菩萨保佑,希望朝廷能派个好官去,早点让灾民们过上好日子。”
她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盼,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奴婢……奴婢前几天,无意中听几个当差的公公聊天,说起朝中有一位姓张的大人,叫张清源,是个铁面无私、一心为民的好官。”
“奴婢就在想,如果……如果是这样的好官去赈灾,那灾民们,是不是就有救了?”
她说完,就紧张地看着洛烨,那样子,像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孩子。
“奴婢……奴婢是不是多嘴了?朝廷的大事,奴婢一个下人,不该妄议的……”她连忙低下头,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洛烨却沉默了。
张清源?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大理寺那个有名的“犟驴”,油盐不进,得罪了朝中一大半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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