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
邱阳一中,高二(3)班。
窗外的香樟树,枝叶繁茂,透下细碎的阳光,蝉鸣声隔着玻璃,显得有气无力。
物理老师捏着半截粉笔,正点在黑板上的一道受力分析图上,声音清晰:
“……所以,这里摩擦力方向不能想当然,必须根据相对运动趋势来判断。谁趋势谁?是B相对于A,看清楚……”
粉笔叩击黑板,发出笃笃的脆响。
台下的李临听得专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墨水笔。
邱阳一中的师资确实过硬,尤其是理科组,几位老师都有自己独到的法子,能把复杂的原理讲得深入浅出。
一些破题的思路和技巧,是他前世从未接触过的,值得好好琢磨。
这个世界的高中,还在沿用传统的文理分科制。
听说魔都和首都,已经开始试点“3+2+1”,但想要落实到邱阳这种三线城市,恐怕还得等上几年。
而那时,李临早已毕业。
这一切自然与他无关。
李临选的是理科。
倒并非出于“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考量,纯粹是因为他前世就是理科生,对理科的套路更加熟悉。
况且,这个平行世界的物理常数并未改变,上辈子的公式定理、思维模式,依旧算数,捡起来不算吃力。
不像文科。
历史的大脉络看似相仿,细节处却处处是坑,一片雷区。
诗词歌赋,人物风流,似是而非,恶心的要死!
就拿诗词来说。
李白依旧是那个“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但有些传世的华章莫名消失,却又多出许多未曾听闻的诗篇。
豪迈洒脱的《将进酒》仍在,妇孺皆知的《静夜思》却无迹可寻,反倒冒出一首气象迥异的《醉吟扬州》。
苏轼的《水调歌头》依然高悬文史,《和陶赠羊长史》却不知所踪,由一阕《行香子·江畔寻幽》填补了空缺。
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照旧为人所咏叹,另一首《山坡羊·骊山怀古》却悄然蒸发,换上了沉郁的《七律·过咸阳墟》……
起初李临还颇觉诧异,后来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诗词文章本就是灵光一现的产物,仰仗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在刹那间的玄妙碰撞。
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换了一片时空,少了那盏孤灯、那阵秋风、那场夜雨,最终落笔的走向便全然不同。
又怎能强求一模一样的篇章再现?
人文之河奔流向前,每一朵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巧合。
两个世界的文脉在此交织对照,细细品咂起来,倒也别有一番奇异滋味……
窗外的蝉鸣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拉回了李临飘远的思绪。
他收敛心神,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黑板,认真学习。
……
夜色渐浓,路灯在稀疏的树影间,投下昏黄的光晕。
李临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家中走去。
前几天听同学说,北郊水库有人钓上来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
太假了,北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鱼?!
看来自己必须要去验验真伪了!
不过地方太远,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来,还需要备好蚊香夜灯……
晚风拂过,带着点各家各户飘出的油烟味,混着行道树淡淡的草木气息,还挺好闻。
李临拐进回家必经的那条林荫小道,光线陡然暗了几分,行人稀落。
就在此时,一阵激烈杂乱的犬吠声猛地从前面传来,夹杂着女人惊慌的斥呵和孩童的啼哭。
李临蹙眉,加快了脚步。
拐过弯,便看见路灯阴影下,三条野狗正围着一对母女,狂吠不止。
领头的竟是只壮硕的罗威纳,颈毛倒竖,龇着白牙,发出低沉的吼声。
另外两只土狗则在一旁吠叫助威。
这附近有条美食街,因为管理稀松,导致流浪狗扎堆。
平日里,它们最多就是嘶叫几声,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敢围攻人类了!
那母亲大概是吓慌了神,抱着孩子猛地转身想跑。
坏了!!
李临心中一惊。
他清楚的记得,面对成群的流浪狗,千万不能逃,否则会激起它们追猎的本能。
果然,女人一跑,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领头的罗威纳低吼一声,后腿发力,率先扑了上去,一口叼住了她的裤脚!
另外两只土狗也紧跟着一拥而上,瞬间将女人扑倒在地。
孩子受惊,哇哇大哭。
!!!
李临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猛奔过去。
他抡起肩上的书包,借着冲势,狠狠砸在罗威纳的侧肋!
“嘭”的一声闷响。
恶犬吃痛,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被砸得向旁趔趄了几步,两只土狗也谨慎的后退。
李临趁机插足而入,拦在倒地的妇人和狗群之间,将书包高举过顶,双目圆睁,暴声喝道:
“死狗!滚开!!!!”
罗威纳甩了甩头,竟未被吓跑。
它站稳身形,涎水从呲开的嘴角滴落,喉咙里发出愈发低沉的威胁吼声,死死盯住李临。
另外两条土狗也伏低身体,龇着牙,从左右缓缓逼近,形成了合围之势。
李临见状,心头猛沉:
“麻烦了,这外国狗和田园犬的性子不一样,根本吓不住!”
他牙关紧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今天恐怕要见血了!
就在三条恶犬,肌肉绷紧,即将再次扑袭之际……
李临书包的夹层里,那枚静静躺着的笑脸胸针,毫无征兆地弥漫出一层淡淡的乌光。
表面的笑脸也化为了怒脸╰_╯。
一道高大、扭曲、肉眼不可见的鬼魔虚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身后。
黑面獠牙,煞气凛冽,周身缠绕着如有实质的森然恶意。
鬼魔双眼只是冷冷一扫,骤然间,正欲扑来的三条恶犬,便仿佛被无形大手扼住咽喉,狂吠戛然而止。
它们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凶光顷刻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口中发出几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随即四肢一僵,竟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不再动弹,没了生息。
“这狗……死了?”
李临心头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也不敢在此停留,生怕这些畜生暴起。
他急忙转身扶起吓软了的女人和孩子:
“快走!先离开这里!”
一直冲到远处灯火通明、车来人往的大路上,三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女人抱着女儿语无伦次地连连道谢,声音颤抖,“谢谢……谢谢你同学……太谢谢了……”
李临撑着膝盖,胡乱摆摆手:
“没、没事……赶紧回家吧,以后晚上尽量别走那种暗路了。”
直到母女走远,融入安全的人流,李临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他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昏暗的林荫小道,总觉得那三条狗死得蹊跷至极。
怎么就突然倒地了呢?
难道是某种疾病发作?
要不要再去看一眼……
李临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背好书包,特意绕了条远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而在身后书包的夹层里,那枚笑脸胸针表面流转的微弱乌光,悄然隐没,怒脸重新化为笑脸•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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