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海望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迎着家属院里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屈辱感和巨大的困惑让他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等回过神来时,竟然已经走到了文工团的楼下。
文工团团长办公室的灯已经亮起,窗户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团长毫不留情的严厉斥责声。
“江秋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我们文工团的台柱子!是很多战士心中的榜样!你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散播谣言,破坏军属名誉,现在还发展到调换信件,诬告陷害!你这是严重的品德问题和纪律问题!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章海望脚步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窗外,丁婷婷和几个文工团的女兵正偷偷摸摸地凑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个脸上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带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啧,平时装得跟什么似的,原来背地里这么狠。”
“我就说那些传言来得奇怪,果然是她搞的鬼。”
“活该!这次看她还能不能那么清高!”
这些低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章海望的耳朵里。
他看着办公室里那个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模糊身影,再听着周围人的嘲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心中那个构建了许久的美好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得彻彻底底。
办公室里,团长愤怒的斥责声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江秋月的心上。
“…调查结果已经很清楚!你和金凤英私下密谋的事证据确凿,江秋月,你太让我痛心了!你这是自毁前程!”
江秋月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难堪、耻辱、恐惧,还有对苏曼卿刻骨的怨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都怪苏曼卿!
她就是故意设下圈套,引她上钩,好让她身败名裂的!
团长骂得口干舌燥,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台柱子,最终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定。
“鉴于你最近极不成熟的表现和严重的纪律错误,已经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国庆汇演,你不再适合登台了。主唱的位置,暂时由丁婷婷同志接替。你这段时间,停职反省,就在家属院里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江秋月从怨恨中炸醒!
国庆汇演的主唱!那是她付出了无数心血,也是她维持风光和地位最重要的舞台!
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还是交给一直跟她明争暗斗的丁婷婷?
“不!团长!你不能这样!”
江秋月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抗拒。
“我为了这场演出训练了多久?付出了多少?您不能因为这点错误就否定我全部的努力!丁婷婷她根本比不上我!她撑不起主唱的位置!团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团长猛地打断她,失望至极的目光像冰水一样浇在她头上,
“你到现在还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吗?你这是‘一点错误’吗?你这是严重的品德和政治错误!因为你,我们整个文工团都跟着蒙羞!我在赵政委面前都抬不起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组织的决定!”
团长说完,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拿起桌上的帽子,沉着脸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他需要冷静,也需要思考如何最大程度地消除这次事件对文工团的负面影响。
办公室门一开,外面假装经过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丁婷婷和几个女兵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团长!”
“团长您找我?”
团长没理会她们,径直走了。
丁婷婷几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嘴角忍不住上扬。
“哎呀,婷婷,恭喜你啊!这次国庆可就看你大放异彩了!”
“就是就是,某些人啊,德不配位,早就该让贤了!”
“以后咱们可都要跟着婷婷姐混了!”
刻意拔高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失魂落魄走出办公室的江秋月耳中。
此刻的她正濒临崩溃,乍然听到这些话,尤其是看到丁婷婷那副掩饰不住的得意嘴脸,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毁!
“丁婷婷!你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顶替我的位置?你不过就是会溜须拍马,背后搞小动作的小丑!”
江秋月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了过去,声音尖厉地骂道。
丁婷婷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唇相讥。
“我是不算什么东西,但总比某些表面清高,背后尽干缺德事的人强!主唱?你也配?团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江秋月气疯了,也彻底失去了平日维持的清冷风度,尖叫着扑上去,伸手就去抓丁婷婷的头发和脸。
丁婷婷早就防着她这一招了,一个闪身避开,她反手就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江秋月差点没疯!
“我跟你拼了!”
怒吼一声,她暴怒地冲上去,一副要将她给撕烂的表情。
丁婷婷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也没退缩,就迎了上去。
两个文工团的台柱子,竟然就在走廊里毫无形象地撕打在一起。
怒骂声、拉扯声不绝于耳,其他女兵有的拉偏架,有的趁机看热闹,乱成一团。
而这一切,都被远远站在楼下阴影里的章海望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那个像个疯婆子一样面目狰狞地和同事撕打的江秋月,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原来,褪去那层文艺兵的光环和刻意维持的清冷外表,她和他老家那些为了鸡毛蒜皮就能骂街撕打的村妇,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幻灭感席卷了他。
章海望最后看了一眼那场混乱的闹剧,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充满向往和悸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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