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的阳光更亮了。
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笔直的光影,将祁同伟和赵猛的身影拉得很长。
赵猛依旧坐在沙发上,但他的身体已经微微前倾,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那是情绪被彻底点燃后的生理反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祁同伟,那双曾经沉寂如死水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被重新赋予使命后的光芒。
祁同伟没有坐回去,而是背着手,走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训练场。
操场上,一队队新兵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口令声、脚步声、呼号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独属于军营的铁血洪流。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客室里响起,低沉而有力,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描绘一幅宏伟的画卷。
“赵猛,你知道一支军队的价值是什么吗?”
赵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保家卫国,守护人民。”
这是标准答案,是每个军人都会背的答案。
祁同伟摇了摇头,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不,那只是军队的使命,不是价值。”
“军队的价值,在于它能在关键时刻,用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力量,摧毁敌人的核心,扭转战局。”
“但军队也有局限性。”
他走回赵猛面前,缓缓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军队不能深入敌后,不能潜伏在黑暗中,不能用敌人的方式去摧毁敌人。”
“因为军队代表的是国家,是正义,是光明。”
“但有些敌人,躲在黑暗里,躲在法律的缝隙里,躲在人性的阴影里。”
“对付他们,不能用坦克大炮,不能用导弹轰炸,只能用……另一种方式。”
祁同伟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有穿透力。
“那就是,派一个人,深入黑暗,伪装成他们的同类,获取他们的信任,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这个人,不能是警察,因为警察的气息太正,容易被识破。”
“这个人,也不能是特工,因为特工的训练痕迹太重,容易露馅。”
“这个人,必须是一个真正经历过生死,见过鲜血,懂得如何在绝境中求生,又能在黑暗中保持清醒的……战士。”
祁同伟的目光,死死锁定赵猛,一字一句地说:
“而你,赵猛,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赵猛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祁同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被锁住的门。
他明白了。
祁同伟要他做的,不是普通的卧底任务,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一场在黑暗中进行的,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危险的战争。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是兴奋,是激动,是被重新点燃的战斗欲望。
“首长……”
赵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您要我去对付的敌人,是谁?”
祁同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了那份标记着“绝密”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将档案袋放在茶几上,轻轻推到赵猛面前。
“看完这个,你就知道了。”
赵猛伸出手,手指触碰到档案袋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那是浸透了鲜血和牺牲的重量。
他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档案。
第一页,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有的穿着警服,有的穿着便装,有的还带着笑容,那是他们生前最后的照片。
每张照片的下方,都标注着姓名、年龄、牺牲时间、牺牲地点。
宋扬,28岁,卧底三年,身份暴露,被注射过量毒品致死。
李飞,32岁,调查塔寨村毒品案,遭遇车祸,坠桥身亡。
马云波,35岁,率队围剿毒贩,遭遇伏击,葬身火海。
……
一页页翻过,每一页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每一页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
赵猛的手在颤抖。
他的眼眶在发红。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
他见过死亡,见过战友的牺牲,但那是在战场上,是在与敌人正面交锋时的壮烈。
而这些人,是在黑暗中,在孤独中,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被敌人残忍杀害的。
他们没有墓碑,没有荣誉,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这些人……”
赵猛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都是我们的同志。”
祁同伟的声音低沉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他们都是为了铲除南粤东山市塔寨村的毒品犯罪集团,而牺牲的英雄。”
“塔寨村,是一个被宗族势力和地方保护伞彻底控制的独立王国,那里的人,世世代代以贩毒为生,武装到了牙齿,警察进不去,军队也不能随便动。”
“我们派去的卧底,一个接一个地牺牲,却始终无法撼动那个毒瘤。”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赵猛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量沉重而坚定。
“现在,国家需要一个人,一个能真正潜入塔寨村,获取核心情报,并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的人。”
“而你,赵猛,就是我选中的那个人。”
赵猛猛地站起身,档案从他手中滑落,散落一地。
他转过身,面对祁同伟,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而坚定。
“首长,我去!”
“不管是塔寨村,还是地狱,我都去!”
“这些战友的血债,必须要有人去讨回来!”
祁同伟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和欣慰。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赵猛的肩膀。
“很好。”
“但在你去之前,我要告诉你,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远超你想象。”
“你要伪装成一个刚刚刑满释放的悍匪,要用最肮脏、最凶残的方式,获取塔寨村那些毒贩的信任。”
“你要做那些你曾经最痛恨的事情,要和魔鬼共舞,甚至可能会迷失自己。”
“而且,一旦暴露,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靠自己。”
祁同伟的声音,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砸在赵猛心上。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跟着我,你的价值,将超过一支军队!”
“因为你不是在执行一个普通的任务,你是在为这个国家,铲除一个毒瘤!”
“你是在为那些牺牲的战友,讨回血债!”
“你是在用你的生命,守护千千万万个家庭,不被毒品摧毁!”
“这份价值,比任何勋章都重,比任何荣誉都高!”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会客室里回荡,震得赵猛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立正,敬礼,声音洪亮而坚定。
“我,赵猛,愿听从首长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祁同伟回了一个军礼。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窗外,阳光正好,洒满了整个房间,预示着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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