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还没回来。”
仆役禀告。
唐继祖摆摆手,等仆役走后,对孙延说:“最近子昭风头正劲,越是如此越该谨慎呐!”
孙延笑道:“大公子如今刚任职,下衙后与同僚饮酒作乐,也是拉拢关系的手段。若是他每日早早归家,伯爷难道就不担心他在衙门被排挤?”
就和后世小日子一样,下班后及时回家的男人会被人看不起,包括妻子。
下班后你不和同事去团建,可见是被排挤了。
李老三再度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屋里乌漆嘛黑的,味儿也不对,好像有血腥味,混着其它味儿,令人作呕。
“人呢?”李老三喊道。
断片的记忆突然涌来。
李老三浑身一抖,他惶然看着房门。
星辉从门缝那里钻进来,在地上画出一条明亮的线。
蟋蟀在墙角里鸣叫,声音欢快,仿佛在庆贺那群不知疲倦的蝉大爷们终于消停了。
李老三哆嗦着,“是谁?是哪位好汉,小人李老三自问没得罪过诸位好汉,有话好说。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都靠着小人养活。”
外面依旧沉默。
李老三越来越慌,“诸位好汉,有事您说话啊!千万别客气。”
吱呀!
房门缓缓被推开,星辉和月华一起撒了进来。
一股冷厉的气息随之而来。
蟋蟀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人走进来,他们背对星光月华,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李老三!”
为首的男子声音年轻。
“是小人,您是……”李老三眼珠子乱转。
“我是唐青。”
李老三浑身一震,“唐青?小人……小人不认识您啊!”
唐青笑了笑,“我给你脸了!”
李老三说:“贵人,小人真不知何事得罪了您呐!”
“钱敏。”
“小人在!”
“让我看看你用刑的手段!”
“领命!”
钱敏知晓这是个表现的机会。
他点燃几盏油灯,刑室内随即大放光明。
李老三努力眨眼,半响适应了光线,就看到唐青和陈雄,还有个兴奋的钱敏。
钱敏从架子上拿了一套工具下来,念叨着,“好像是半年没动手了吧!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正好今夜试试。”
看着那些或是细长,或是锋利的工具,李老三扯着嗓子喊,“小人冤枉呐!”
唐青沉默。
负手看着。
“啊!”
惨嚎声中,今夜值守的副指挥常彬在烛光中看书,不动如山。
有人提醒,“常副指挥,这可是该您的。”
常彬冷笑,“该我的?”
这人笑道:“可不是,今夜您当值不是。”
“滚!”
常彬指指外面,等人狼狈告退后,冷笑道:“这特么是神仙打架,有人要针对唐氏,不小心就会殃及池鱼,老子不掺合。”
能在兵马司厮混多年的,不缺眼力见。
“啊!”
惨叫声中,常彬嘴里念诵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诗谁写的?果然够味儿。”
“小人愿说。”
刑室里,李老三开口。
唐青叹息,“我本以为你是条好汉,后续为你准备了许多手段。要不,你再坚持一会儿?”
李老三见他如见蛇蝎,恨不能缩成一团,心想这纨绔子弟竟然如此稳沉,不见半点急躁,特娘的,让自己动手那人,竟然说唐青是个没卵用的。
我曰尼玛!
李老三嚎哭,半晌说:“小人是受人指使。”
“谁?”
“是王虎。”
“说王虎。”有人弄来了矮凳,唐青坐下问道。
“王虎是靠卖消息跑腿为生,他说有个贵人愿出钱,让小人带着兄弟们去堵贵府三公子,毒打一顿即可。”
“王虎何在?”
“他家在……”
“走!”
唐青急匆匆带着人去了王虎家。
“我的儿哟!”
王虎家外面摆放着门板,门板上那个男子便是王虎。
钱敏过去看了看,回来说:“唐指挥,说王虎是上吊自尽。”
“勒杀。”唐青冷冷的道,回身就走。
“不查了?”钱敏问。
陈雄叹息,“那人出手斩断了这条线索,可见早有准备,再查下去只是白费功夫。”
唐青走出巷子,突然止步。、
二人不知他做什么,只好陪他一起看天。
“……可怜我的儿啊!”
“别哭了,大郎做这等事为生,迟早有这么一天。好歹他留了儿子,咱们把孙儿养大,教养他莫要走他爹的老路就是了。”
“老头子,你说是谁杀了大郎?”
“我如何知晓?”
“这阵子大郎往来的……都是那些人,没有别的。”
唐青上马,“走!”
陈雄回到家,一言不发去了自己的地方。
我杀人了。
浴桶里,陈雄双手捂着脸,竟然哽咽了起来。
有人在杀人后会呕吐,是被恐惧和人血的那股子腥臭味弄吐了。
有人会去喝酒,喝个烂醉如泥,这是靠酒精来麻醉神经。
陈雄哭了半响,再出去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唐青回到家中,先去见祖父。
“这么说,动手的那人是被人花钱驱使?”
“是。”
唐继祖抚须,唐青抬头,“祖父,不是石家,我就想问问,咱们家哪来那么多对头?”
唐继祖说:“兴许,是三郎惹到了谁。”
唐继祖的话唐青半信半疑。
晚上,唐青躺在床上,在理着这阵子各种事儿的线索。
唐家还有关系网,这一点值得欣慰。
石家最近没动手,想来和大同一线的局势有关。
如今也先大军正在大同一线耀武,顺带打草谷。
大同守军频繁出击,双方用小股人马不断试探对方。
石亨此时满脑子都是战局,哪有功夫管京师的家事儿。
没有石亨发话,没有好机会,石茂也不好出手。
这让唐青得到了珍贵的缓冲时间,藉此他初步在西城兵马司站稳了脚跟。
是谁在背后驱使李老三等人毒打唐立?
若是死对头,那出手就要见血,至少得让唐立少条胳膊或是少条腿。
可就是这么围殴了一顿,看似严重,养一阵子就好了。
这不像是死敌,更像是一种戏耍。
同一片夜空下,唐继祖站在卧室外,负手叹道:“这是警告,让我低头,继续在府中蹲着。”
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传来唐继祖的声音。
“卧槽尼玛!”
……
马聪一直在盼着唐青栽个大跟斗。
得知唐青的胞弟被围殴,他暗自遣人去打探消息,消息汇总,马聪对手下说:“这事儿就是个无头案,老子倒要看看唐青焦头烂额的模样。”
马聪太想看唐青的笑话,巨大的动力驱使他早早起床,赶早来到了兵马司。
他没进去,就没看到刑室里的李老三。
唐青来了。
下马,把马缰递给杂役。
“马聪!”
唐青止步。
“见过唐副指挥。”马聪行礼,看似恭谨,实则挑衅意味十足的说:“得知唐副指挥家中出事,小人心急如焚,不知凶手可曾抓到?”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当众让唐青难堪。
那些来上衙的人止步看着唐青。
钱敏来了,马聪用戏谑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说:投靠唐青的好处没见着,先跟着被羞辱一番。
咦!
马聪发现钱敏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也是怜悯和戏谑。
钱敏这厮喝多了?
“李指挥来了。”
李勇掐着点来了。
刚好时辰到,不算迟到。
李勇下马,走到唐青身前,拍拍他的肩膀,“一夜之间就找到了凶手,大涨我西城兵马司士气。别担心东城那边,本官在。”
昨夜唐青带着李老三回来用刑,随后就有人悄然去李勇家报信。
李勇此举有两个意思,其一是告诫唐青,西城兵马司是本官的地盘,你做了什么,本官一清二楚,别玩火。
其次,唐立被打看似小事,可架不住他是伯府子弟啊!
这个案子可大可小,人犯竟然藏在东城,东城兵马司对此一无所知,反而是本官麾下追索到了人犯。
这一下让李勇面上有光,在巡城御史那里也能表表功。同行是冤家,还能贬低东城兵马司一番。
唐青诚恳的道:“这一切都是在指挥的统御之下,否则下官如何能查清此事。”
不错,会做人。
李勇再度拍拍他的肩膀,红光满面的进了大门。
唐青微笑目送,然后看着马聪。
马聪呆立原地。
唐青走过。
钱敏走过止步,轻笑道:“你若是看到昨夜唐指挥指挥若定,智珠在握的模样,定然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唐指挥是一条大粗腿,我钱敏先抱住了。
“有胆你就继续和唐指挥闹。”
作为下属,马聪暗中不配合唐青的工作,便是一种无声的攻击。
唐青没吭气。
也没出手。
今日之前马聪还得意洋洋,说唐青拿自己没办法。
钱敏一番话让马聪心中一紧。
他赶紧进去,寻关系问了昨夜的事儿。
“竟是直接去了东城?”
“怎地,不信?”透露消息的好友笑道:“我也不信,不过你觉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抓到李老三?”
“难道他……有线人?”
“唯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不过……”
“不过什么?”
“当初传闻,剿匪一战是靠着唐青,而不是王钟,官兵这才避过了一劫。当初老子还以为是吹捧造势,如今看来,这位唐指挥,怕是真不简单。”
马聪呆立,好友拍拍他的肩膀,“老马,和这等人对上了,我该说你是狂妄还是犯蠢?你……好自为之吧!”
……
太监不是内侍的别称,而是宫中机构的官职名称。比如说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被尊称为王太监。就如同某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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