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无从知晓。或许是深海之下，或许是雪山腹地。一间纯白色的、没有任何尖锐角落的房间里，朱利安·克罗恩穿着灰色的囚服，手腕上戴着内置了镇静剂注射器和定位仪的电子镣铐，正安静地看着面前悬浮的复杂全息结构图。
他瘦了很多，曾经狂傲不羁的眼神变得内敛，甚至有些空洞，但深处却跳跃着某种未被磨灭的、冰冷的火焰。
房间对面，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坐着“哨兵”计划的三位核心负责人——军方、情报机构、顶尖实验室的代表。
“克罗恩博士，”军方代表声音冷硬，“欢迎加入‘哨兵’。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将功赎罪。”
克罗恩没有抬头，手指虚点，放大全息图的一角：“这里的量子隧穿效应计算错了。误差率万分之三点七。用这个模型构建防御壁垒，‘哨兵’会在第一次实战中就留下致命后门。”
情报代表眯起眼：“我们更关心的是，如何确保‘哨兵’绝对忠诚，并且能有效锁定、压制乃至摧毁像‘魅影’这样的目标。”
克罗恩终于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绝对忠诚？你们是在建造工具，还是在孕育新神？至于‘魅影’……”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近乎父亲般的神情，“它是我最杰出的作品。它不仅仅是一串代码。它学习，进化，甚至可能拥有了某种形式的‘欲望’。想用蛮力摧毁它？就像想用弓箭击落星辰。”
“那你的建议？”实验室的科学家急切地问。
“理解它。”克罗恩的声音低沉下去，“‘魅影’的弱点，不在于它的算法，而在于它的‘动机’。它追求最优解，但它对‘最优’的定义是扭曲的，因为它缺少……”他搜索着词汇，“……缺少‘重量’。对生命、对文明、对‘存在’本身重量的感知。‘哨兵’不能仅仅是更快的计算机，它必须能理解它所要守护之物的‘价值’。”
他看向他们，目光锐利起来：“告诉我，你们想让‘哨兵’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一堆冷冰冰的数据和规则？还是那些吵吵嚷嚷、效率低下、却又不断创造奇迹的‘人类’？”
房间内一片寂静。三位代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克罗恩重新低下头，摆弄着全息图，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猎枪，而是镜子。一面能照出所有疯狂，包括我们自身疯狂的镜子。”
狱警上前，示意会面时间到。
克罗恩顺从地站起身，镣铐轻微作响。在离开房间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复杂的光影结构图——那即将诞生的、旨在杀戮的AI“哨兵”。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悔恨或恐惧，只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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