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梅昭昭蓦地睁开眼,鼻中似乎还残留着冥君的味道。
冥君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甚至有些模糊她的眼睛,
但是当头晕目眩结束,她很快就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她看见了什么?
慈航宫的小师祖,褪去了鞋袜,把自己的小脚放在了男人的怀里。
那是一只极为秀气的小脚,圆润白皙可爱,可爱的脚趾似嫩藕芽儿般粉嫩,又似是初春的桃花瓣,绵软的足弓似是某种上好的糕点,让人忍不住靠近。
路长远面无表情,将苏幼绾的小脚拍了回去。
他也纳闷呢。
就问了一句能不能改改命数,结果银发少女就褪了道袍,将肉嫩的足放进了他的怀里。
苏幼绾被拍了脚,也不恼,神色依旧是那般清清淡淡,仿佛刚才做出惊世骇俗举动的是另一个人。
她慢条斯理地将月白的里衣抚平,声线平稳无波:“其他的事情,要成亲了才能做。”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染上味道,建立联系,才能改变命数。”
苏幼绾说道:“幼绾尚且还没有把一个人的命数随意遮掩的本领,若是要把路公子的命数遮掩成幼绾的命,路公子就得和幼绾有足够的联系。”
路长远若有所思的道:“那你为什么把脚伸过来?”
他没修过命定天道,也没见人修过,对此道的了解有限,自然是苏幼绾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幼绾理所当然的道:“除开成亲的那些事,其他的幼绾倒是不介意,幼绾那日看见你和夏姑娘在房间内.”
路长远忙道:“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感情那天你不只是在门外吹箫,还瞧见了夏怜雪手舞足导是吧!
梅昭昭倒是听懂了两人的交谈,不过没说话,只是咬着唇。
帮助路长远,杀死萧清风。
怎么帮?
你这冥君倒是说说办法呀!
我只是个合欢门圣女,我能怎么帮?
你要我手舞足导我倒是根据宗门的典籍学过,合欢门内有不少这样的典籍,肯定是要比慈航宫的冷清道姑要厉害些的。
但是你叫我帮忙.不对,前面的那件事她也帮不了!
梅昭昭狠狠的收起念头,看向路长远,轻轻的道:“我刚刚”
砰砰砰!
门突然被敲响,将梅昭昭的话梗在了喉咙中。
路长远眯起眼。
这个时候敲响他的门?
“等等。”梅昭昭正想说话,却发现路长远已经离开房间,走到了门前。
断念已经被抽出,剑上的势缓缓凝聚。
路长远一把拉开门。
不等门外的人说话,他的剑便已然斩出。
刺啦。
肉混杂着黑色的气砰砰落在了地上。
“羽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那人笑吟吟地说道,仿佛被斩落的不是自己的头颅。
他弯腰,从容地将地上的脑袋捡起,随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路长远眯起眼:“萧海?”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不久前在路长远面前爆炸开来成为一滴血的萧海。
“是我,羽大人,王上想要见您一面。”
路长远皱眉:“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萧海微笑着,他搂着身旁女子纤细的腰肢,那女子脸上一抹酡红,靠在萧海苍老的胸膛上,显得顺从无比:“托祖宗的福气,我这一境的废物也能长生久视了。”
长生久视?
路长远皱着眉。
这天下没有人长生久视,苟延残喘还差不多。
萧海被萧清风以化生法重生,旁边的王怜自然也差不多。
可实际上,面前的两人根本就不能算活人,他们到底是不是萧海和王怜本人,还有待商榷,面前的两人大概率只是披了个皮的灵。
想到这里,路长远又是一剑出,剑极,而且厉。
萧海与王怜很快不复人形,一块块肉落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紧接着,异变陡生。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每一块残肢断骸中钻出,很快,面前黑气变得汹涌黑暗,将所有的断臂残肢尽数吞噬,随后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黑球,黑球一分为二,塑成了两个人形的轮廓,五官自轮廓上显现。
王怜和萧海重新站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萧海仍旧不生气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道:“羽大人如此实力,若是能够归顺老祖宗,日后能成为老祖宗手下的得力大将,只要羽大人放弃尊号。”
砰。
路长远把门关上了。
他懒得听对方的话。
化生道竟然有如此能力,萧清风刚复生的时候,还只能依靠冥国的规则与冥君的死亡道制造黑色的灵,如今竟然就能让人有了皮相。
苏幼绾站在门口,她已将莲花冠取了下来,银白的发丝柔柔而下,仿佛在黑夜中发着光。
“那两人?”
路长远摇摇头:“以化生法制造出来的傀儡罢了,萧清风死去,他们就都得死,而且和冥君的灵不一样,他们不会有更多的自我意识,本质上他们可以算作萧清风的身外化身。”
这也称长生久视也太可笑了。
冥君的道要比他高明些,冥河开的时候,那些死亡的灵就能感知到一丝过往的温度,自腐烂的肉中生出全新的生命。
死亡后是新生,过去的死亡诞生了未来的生,方为轮回。
路长远把繁杂的思绪抛弃,还是在想冥君到底在哪儿。
恰时梅昭昭走了出来,她仍旧浑身黑袍:“倒是听奴家说说话呀,奴家刚刚在梦里见到了冥君。”
路长远猛地一抬头:“继续说。”
“奴家正准备说呢。”
“冥君有说她在哪儿吗?”
“没有诶。”
“那冥君有说要怎么才能杀死萧清风吗?”
梅昭昭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路长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冥君对你说了什么?”
“冥君说要我帮你杀死萧清风。”
硬了。
拳头硬了。
路长远觉得自己的涵养还是不够,也可能是因为失去了《太上清灵忘仙诀》所以容易生气。
“那梅姑娘,你能告诉我,你能怎么帮我杀死萧清风吗?”
“奴家不知道诶。”
路长远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看向苏幼绾:“起码这还能说明冥君并未死去就是了,她一定在冥国留下了什么。”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如果冥君真的留下了东西,且不说路长远待的一百年,萧清风化灵接近四百年,也没找到冥君留下来的东西。
【为了夺走冥国,萧清风必须杀死羽】
路长远微微眯眼,他猜到了羽的尊号肯定有很大的作用,但是却想不通,为什么冥君会把羽的名号给他。
仔细回忆起来之前冥国的经历。
仍旧一无所获。
倒是梅昭昭仿佛梦呓般轻轻的念:“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冥君终会归来。”
路长远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梅昭昭吓了一跳。
“奴家进入冥国就听见了这句话,刚刚在梦里冥君好像也说了这句话呢。”
这句话路长远在这里待了一百年,从未听到有人说过。
所有灵的祈祷,都是冥君终会归来,仿佛刻意隐藏了前面的句子。
梅昭昭顺了一下自己的黑袍,玲珑的身段儿哪怕是厚厚的黑袍也遮掩不住。
“这句话怎么了吗?”
路长远一把抓住梅昭昭的肩,吓得少女一颤一颤的:“你在哪儿听到的?”
“第一次是城外的石桥上,第二次就是刚刚。”
石桥?
银发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在路上见一卖豆腐的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于是他求到佛祖之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
路长远接道:“那书生回答,我愿化为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少女自桥上走过。”
“书生化作了石桥,忍受了一千五百年孤独,他换来了与少女见面的机会,他与少女约在桥下相见,不料当日倾盆大雨,书生苦等,时辰至,少女仍未到来,于是书生抱着桥淹死了。”
梅昭昭错愕的看着两人一应一和:“奴家早说过听不得这阴晴圆缺的故事。”
银发少女提着鸟笼,菩萨之性飘然而出。
她的声音空灵而悠久:“又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少女,她出身豪门,模样貌美,来提亲的人要将她的门槛踏破,可她偏偏看上了一个逛庙会穷苦的书生,她求到佛祖前,佛祖问她,你有多喜欢那书生?”
苏幼绾瞧了一眼路长远。
路长远只好道:“那少女回答,我愿化为石碑,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他偶尔自我面前走过,瞧见我。”
“少女化作了石碑,忍受了一千五百年的寂寞,她换来了与书生见面的机会,可是她听错了时间,那日倾盆大雨,她到的时候,听见的便是书生抱着石桥淹死了。”
苏幼绾轻轻的道:“她还看见桥边有一卖豆腐的少女带着自己的未婚夫站在人群中,佛对她说,那就是书生喜欢的少女,书生等了她一千五百年。”
梅昭昭听的目瞪口呆:“什么破故事,后来呢?”
路长远摆了摆手:“后来少女说,我觉得我更配得上他,他是痴情,我却也苦等,于是少女纵身一跃,也投入河中。”
“什么破故事,你们两个都喜欢讲一些烂故事!”梅昭昭道:“你们慈航宫天天就听这些?”
岂料苏幼绾只是摇摇头。
“我宫只礼慈航,不礼佛,而且我宫弟子若是真的喜欢极了,也不会傻傻的等,会直接把人绑回来的。”
路长远装作没听见。
“冥河在震动。”
于是他又回过头:“三殿下,或许还是得和你建立一些联系才行。”
梅昭昭猛地回神,她刚刚又仿佛听见了冥君在她耳边念,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黑袍,发现衣服仍在,这才松了口气。
路长远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蒙着一身黑袍呢?长得难看,不好见人?”
“你才难看呢!”梅昭昭轻哼一声:“解了衣袍,让你瞧见我的容貌,你怕是要直接扑上来,奴家打不过你,才不那么做呢。”
好自信。
好下头。
路长远无话可说。
倒是苏幼绾道:“听说合欢门有一法,能让三分姿色的女子容貌变为七分,七分女子的容貌变为十二分。”
这便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容貌,更容易勾的人心痒痒。
但实际上,这门法并不是改换容貌,而是勾起修士心底的色欲,色欲一旦入了脑,就会失去理智,合欢门颇擅此法。
梅昭昭又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蒙眼女,眼底里是不是有什么勾引人的法子?所以才一直蒙着眼?”
苏幼绾并不理会梅昭昭,而是继续揭着梅昭昭的老底:“据说合欢圣女自十岁开始,就黑袍不离身了,见过她后来面貌的人,大约只有她的师尊,以及零星的两个人了。”
十岁?那不还是个小丫头,脸都不曾长开,那个时候就黑袍蒙身了?
搞得怪神秘的。
路长远还真有点好奇了起来,但鉴于现在他的心法有缺,还是不挑战合欢门的妖法了。
毕竟他以前对合欢门妖法的胜率是百分百。
只要不去挑战,胜率就不会下降。
苏幼绾又道:“如此说来,我大约和梅姑娘有些恩怨。”
梅昭昭也愣了,她思来想去好像也和慈航宫小师祖没什么矛盾啊。
“什么恩怨?”
“你师叔的儿子被我打了一顿,险些死在了上玉京。”
“你说血烟罗?”
银发少女略微将自己的银白长发拨开,嗯了一声。
梅昭昭冷笑一声:“你干脆把他打死得了,不男不女的玩意。”
“你们等一下,什么叫做师叔的儿子?”路长远疑惑的问道。
苏幼绾道:“血烟罗的母亲,是她师父的师妹。”
路长远对步白莲的师妹压根没什么印象。
苏幼绾继续道:“路公子莫要看她现在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实际上大约是想让公子觉得她可怜,救她罢了。”
梅昭昭的眼睛隐藏在黑袍中,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但她自己却是知道的。
苏幼绾并未说错,她权衡了几次,觉得以这副人设见路长远是最好的——她觉得路长远是个心软的男人。
路长远笑了笑,并不在意:“三殿下。”
苏幼绾仔仔细细的盯着路长远,有些疑惑。
难不成,路公子的欲是色欲?
她轻轻的开口:“幼绾倒是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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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风仍旧坐于王座之上。
一具具巨大的骨在他的捏造下不断的复生,变成了活生生的生命。
“成道矣。”
那些巨大的,宛若历史尘埃中的生命,重新现于世间。
有身躯庞大,浑身充斥着花岗岩的巨型蜥蜴,有背生三肉翅,其上悬挂猩红之血的巨型鸟雀,更有着身躯盘起,不知多长的巨蟒,更有着无头的高大沉闷人形,这些死去的不知多少年的生物,却在这里被萧清风以化生道生生重现世间。
“这里居然保存了如此多怪物的念,也好,我的国内需要有各种不同的生物。”
如今的萧清风已经不再满足于唾手可得的瑶光。
他沉迷在瑶光法内,野心无尽的膨胀,如今他更想一窥瑶光之上。
瑶光的化生道尚且可以滴血重生,也可以将史前的虚影唤回,那瑶光之上呢?是否真的可以逆转生死,将过去的生物滴血丝念重生?
光是想到这一幕,萧清风就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浑身的颤栗。
瑶光。
瑶光之上。
长生久视,多么美妙。
他缓缓起身,黑袍曳地,随后飞往天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片被他赋予了色彩的冥国。
“冥君,你的城在我手下要好看许多。”
他对着冥国低语,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通过冥国核心,他能感知到所有冥君灵体的去向。
数目不对,远比他预期的要少,原本计划中将全部冥君的灵化为自己的那些灵,此刻竟缺失了大半。
罢了。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
就在这时,萧清风陡然抬头,目光穿透层层空间,定格在路长远的小院子中
他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赐你的长生久视都不要?”
这次进入冥国的修行者几乎全军覆没,唯独那间不起眼的小院里还萦绕着活人的气息。
虽然还不能完全执掌冥国,但萧清风能清晰地感知到羽的存在。
令他不悦的是,手中的冥国权柄正在轻微震动,仿佛要挣脱他的控制,重新迎回羽,天上的冥河更是突然剧烈颤动,河水倒悬,似乎随时可能再次垂落。
萧清风只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虚空一握。刹那间,整个冥国的震颤戛然而止,倒流的冥河恢复平静,一切骚动都被强行镇压。
冥国,终究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下。
日月晷再次出现在他手中,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他确实还不能完全改变冥国法则,因为他尚未真正成为这片国度的主人。
但若只是针对特定对象,让冥君的法则对那院子里的三人暂时失效呢?
日月晷骤然扩大至一人多高,内里的圆环开始疯狂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道明亮的光升起。
“三日。”萧清风淡淡的道:“最多三日,冥君的庇护就将从你们身上消失。”
到那时,他只需轻轻伸手,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终结这场无聊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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