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穹天宗的云海今日格外喧嚣。
往常里只闻灵鹤清唳、瀑布轰鸣的宗门山道,
此刻却被层层叠叠的议论声填满,连崖边丛生的灵植都似被这股热流惊扰,叶片簌簌作响。
内门演武场方向传来的消息,像投入沸油的火星,不过半个时辰,便顺着通天石阶一路蔓延,
从外门弟子的杂役院,到内门长老的闭关洞府,最后竟连主峰之巅的宗主殿,都隐约能听见殿外侍者压低了的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演武场那边,王枫师兄……他赢了!”
“赢了?赢谁?他不过是个刚入内门半年的新晋弟子,能赢谁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你知道他赢的是谁吗?是赵烈!赵烈师兄啊!”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整理丹药的两个外门弟子瞬间僵住,手里的玉瓶“当啷”一声砸在石桌上,丹丸滚了一地也顾不上捡。
赵烈的名字,在穹天宗内门如雷贯耳——超神境后期修为,年仅两百岁便已触摸到宗门长老级别的门槛,
更是内门弟子中公认的“种子天才”,去年宗门大比时,连三位执法长老都曾当众夸赞他“百年难遇”。
可王枫呢?
众人搜遍记忆,只记得这个名字几年前才出现在杂役弟子中。
谁也没把这个沉默寡言、连宗门宴会都很少参加的弟子放在眼里。
就算后来有人偶尔撞见他在藏经阁翻阅古籍,或是在后山独自修炼,也只当他是资质平平、只能靠勤勉补拙的普通弟子。
“这不可能!赵师兄可是超神境后期,王枫怎么可能打得过他?”有人下意识反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不可能?我当时就在演武场外围!”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挤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激动,
“赵师兄先出的手,‘焚天掌’都用上了,那火浪把演武场的青石板都烧裂了!
可王枫师兄就站在原地,连防御法器都没掏,只凭肉身硬接了那一掌!”
“肉身硬接‘焚天掌’?”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里满是惊骇。
“焚天掌”是赵烈的成名绝技,蕴含着极致的火焰灵力,就算是同阶的超神境初期弟子,也得祭出上品防御灵器才能勉强抵挡,王枫一个天神境,居然敢用肉身去接?
“不止呢!”
少年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颤,“接完那一掌,王枫师兄才动的手。
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招,只觉得眼前晃了一下,赵师兄就被震飞出去了,撞在演武场的结界上,吐了好几口血……后来执法长老过来查探,说王枫师兄的修为,根本不是什么初期,是……是天神境巅峰!”
“天神境巅峰胜超神境后期……”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整个穹天宗,上至活了千年的太上长老,下至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谁都没见过这样的跨境之战。
要知道,境界之间的壁垒如同天堑,超神境比天神境多了一层“领域之力”,寻常情况下,十个天神境巅峰也未必能打赢一个超神境初期,更别说后期了。
消息越传越烈,有人说王枫是某位隐世大能的关门弟子,身上藏着逆天功法;
也有人说他得到了上古秘境的传承,才能在短短几年内突飞猛进;
还有人翻出旧闻,说几年前宗门山门外曾有一道金光冲天,说不定就是王枫引动的异象。
而这一切喧嚣的中心,宗主殿后侧的茗心院,却静得像一汪深潭。
封茗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枚早已凉透的茶盏,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千年紫玉兰上,眼神空茫。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流云,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愈发淡雅,
可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却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失落,连窗外偶尔掠过的灵鸟,都没能让她的目光动一下。
殿外传来侍女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压低的声音:
“小姐,外面都在传王枫师兄的事呢,您听说了吗?
他居然以天神境巅峰打赢了赵烈师兄,现在整个宗门都在夸他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呢!”
封茗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侍女见她兴致不高,有些疑惑:“小姐,您怎么不开心呀?王枫师兄这么厉害,以后咱们穹天宗肯定能更兴盛,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吗?
封茗在心里轻轻问自己。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清晨,也是在这茗心院外,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王枫的少年。
那时候的王枫,修为不过是下界的凡神境,连穹天宗外门弟子的入门标准都够不上。
但后面王枫消失了,
被当初那群和她一起的核心弟子给不知道怎么弄的消失了,
她特意去杂役院找过他,看到王枫的名字,她当时还很开心,但王枫却不是那个王枫,
或许是,但他并不承认。
可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天神境巅峰,战胜超神境后期……
封茗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不是不震惊,只是这份震惊早已被更深的失落淹没。
她太清楚上界的修炼速度了,就算是天赋最顶尖的弟子,从凡深境修炼到天神境,最少也需要百年时间,可王枫,只用了三年。
三年,到天神境,就算是从天神境初期到巅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想起刚才侍女说的话,“千年难遇的天才”,“隐世大能的弟子”,“上古秘境的传承”
……这些猜测,每一个都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王枫,不是三年前那个眼神明亮的少年。
因为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少年,那这三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又是什么样的机缘,能让他在短短三年内,脱胎换骨到连她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窗外的紫玉兰被风吹得轻轻摇曳,落下几片花瓣,飘落在窗台上。
封茗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可她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畅。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王枫变强是好事,对穹天宗是好事,对他自己更是好事。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失落,就像小时候丢了最喜欢的玩具,明明知道那玩具或许会有更好的归宿,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殿外的议论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偶尔能听到“王枫师兄”、“天才”、“未来宗主”之类的词语。
封茗轻轻闭上眼,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冰凉的瓷面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不该把眼前的王枫,和三年前那个下界少年联系在一起。
毕竟,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或许不多,但像王枫这样的天才,
一旦绽放光芒,就注定要飞向更高的天空,
想到这里,封茗缓缓睁开眼,眼底的失落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轻声自语:“王枫,修为步步高升。”
只是那声音里,终究还是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怅惘。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