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把这黑陀信徒的尸体带下去,盯着点。”江书墨开口,便有几个审判官从门外进来,把尸体搬了出去。
“你们怎么看?”崇敬天环视众人。
“这黑陀信徒,来的真巧啊。”卫宇梵悠悠道,“恰好在我们都聚在这里的时候,不会有人暗中通知他吧。”
“说话,要拿出证据。”明霖扫了他一眼,两人本就不对付,“几位审判长刚刚强调过,胡扯可不行。”
“虽然这黑陀信徒是和钟明前后脚到的,但也不能说和他有关系。”
卫宇梵冷哼,他说的可不是钟明。
钟明脸色一黑,他当然知道明霖只是拿“巧合”举例。
“不错。”雷铁岩开口,审判庭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他执掌裁决处,最重要的就是让各方都挑不出毛病。
证明孟琦有问题,需要拿出证据,证明黑陀信徒和滕良有关联,也要拿出证据。
总不能说靠巧合,那和刚刚滕良所说有什么区别?
苏晨则很平静,刚剿了黑陀祭司的老巢,还发现了神血踪迹,都是踩着黑陀信徒立的功,肯定没人朝他身上扯。
“诡神可能在内斗。”有一位处长级推测,“假设褚轩是孟琦杀死的,而孟琦又成为了核心种子,他们的潜伏目的已经达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扫了眼崇敬天等人,感觉话题有些敏感,涉及几位审判长的颜面问题。
他迅速跳过这个话题,“但今天,我们清缴了黑陀信徒在城中的老巢,收获颇丰。”
“这就意味着,明明是无面鬼信徒办的事,并得到了好处,但结果却要黑陀信徒来承担,损失重大。”
“黑陀信徒不甘心,也很正常。”
他说的有道理,不少人暗自点头,这些诡神信徒互相之间的矛盾,不比对他们少,甚至更为惨烈。
“这么简单就证明孟琦杀了褚轩,滕良没问题?”也有人摇头,“天赋提高是奇怪,但也可能是孟琦就职了某些职业。”
“就凭那些莫名其妙的白色锁链,说不定是滕良提前布置了手段。”
江书墨眼神闪烁,他亲自跟着孟琦,其实也是对其有所怀疑,但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直至被卜思齐骗走。
“滕良,你有什么想说的?”江书墨忽然开口,又把滕良羁押上来。
“我没杀他,他是自杀,若我杀他,他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滕良依旧还是那句话。
江书墨眉头紧蹙,只觉这件事颇为棘手难办。
“就算孟琦有问题,不代表滕良没问题,无法解释的地方太多。”薛飞说道:
“他不试探卫宇梵,不试探钟明,不试探明霖,明明偏偏试探这个孟琦,不是直觉可以解释。”
“刚要处理他,又有黑陀信徒跳出来为其洗脱罪名。”
“这两者,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有因果关系。”一位处长摇头:“薛飞,别诡辩了。”
眼看又转回为什么盯上孟琦这个问题,滕良沉吟道:“如果非要我说,只能说,这是老师的交待。”
场中一静,薛飞冷哼一声,“刚开始就说,别以为把事推到夏寒石身上就没事了。”
“夏寒石,也是你喊的?”
沉默的苏晨忽然开口,目光扫了过去,薛飞脸色一恼,冷声道:“夏老行事不羁,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薛飞,注意点。”江书墨淡淡道。
薛飞神色一沉,“孟琦到底有没有问题,滕良怎么处理,总要有个定论,否则以后这种“试探”,或许不会少。”
今天滕良可以“试探”孟琦,以后其他人也能试探“苏晨”等人。
苏晨依旧沉默不语,让黑陀信徒前来,颇为冒险,因为的确很巧合,但属于两害取其轻。
也正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是卜思齐。
他气喘吁吁,似乎一刻未停的样子,径直闯进了殿中,张口便喊:
“夏审判长有急报!”
夏寒石虽迟但到,众人神色各异。
不等崇敬天让他说话,卜思齐便急促道:
“我老师说,谁敢在他回来之前动滕良一根毫毛,最好保证动手的人,和他相关的所有亲戚朋友,一辈子都别出应丰!”
“反天了!”崇敬天勃然大怒,起身厉喝,“他想干什么,想反出审判庭吗?”
“真以为审判庭干什么都要看他脸色,薛飞这件事由你清查,滕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被点到名字的薛飞,神色一僵,急忙道:“首席,我明天便要离开应丰执行任务,刻不容缓。”
“你不行?那你认为谁能担此重任?”崇敬天眉头一皱,“给我推荐一个人。”
薛飞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四周,每个人的眼神都飘忽,不敢和他对视,偶尔有对视上的,也都眼神狠厉,似乎在威胁。
来自夏寒石的威胁,没有人敢无视。
更关键的是现在孟琦身上也出现了疑点,十有八九真有问题,到时候夏寒石一句栽赃陷害,死了也白死。
“首席,我认为还是先调查孟琦吧。”薛飞只能无奈道,“他身上疑点也不小。”
“你们的意见呢?”崇敬天目光冷冽,众人不敢抬头,低声回应:“还是进一步调查为好。”
卜思齐露出惊异之色,没想到老师的威胁这么有用,他可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杀核心种子可不是小事,威胁也得分场合,板上钉钉的死局还威胁,恐会引发众怒。
回来的路上还悄悄给苏晨发了信息询问该怎么办,但对方却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喊出来。
没想到,还真有奇效,这些人骨头也太软了。
“一个个,真是我审判庭的中流砥柱啊。”崇敬天失望的摇头。
众人暗自腹诽,从那黑陀信徒出现之后,这件事就不再板上钉钉,别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孟琦恐怕真有问题。
就算和滕良勾结,也得先调查清楚再说。
自己家这位首席,摆明了是借坡下驴,还丢了口“怯懦”的锅给他们。
“我来负责进一步调查。”江书墨接过话茬,“把尸体和滕良都带下去吧。”
这件事有了定论,从滕良击杀核心种子,变成击杀疑似无面鬼信徒。
苏晨舒了口气,做到这种地步,就够了。
滕良本身就干净,孟琦本身就不干净,查的越仔细越好。
“首席!”卜思齐眼看崇敬天要走,忍不住喊道。
“又怎么了?”崇敬天皱眉。
“有急报…”卜思齐解释道,缓过神来后,脸上也带上了惊悸,“真急报。”
崇敬天脸色微凝,沉声道:“跟我来。”
崇敬天三人带着卜思齐离开,在场众人低声讨论了会,不少目光交错,汇聚在苏晨身上,很快便散的差不多。
“孟琦…真是伪装的无面鬼信徒啊。”明霖忧心忡忡的样子,“无面鬼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苏晨摇头道:“你没听到黑陀信徒说吗,十有八九是诡神载体,应该不是普通信徒。”
“仔细想来,那孟琦是有点古怪。”明霖马后炮的揣测,“就职血腥屠夫竟没一丁点动静,消耗的药剂数量也不太对,擂台战后,还带着褚轩出去了几次。”
“而且,以他的职业强度,就算三阶是顶级职业,一阶二阶也拖了后腿,怎么会击败风泽,黑陀信徒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我相信师兄。”苏晨笑笑。
孟琦的问题毋庸置疑,只是在没人怀疑他的身份之前,旁人不会过多联想。
只需要打上一个问号,其他人自然会发现更多不对劲。
“可以后就麻烦了,谁能保证无法出现第二个孟琦?”明霖叹了口气。
“尸体都在我们手中,肯定能找到不对劲的地方。”苏晨则道。
“也是…”明霖点头,两人聊了会,明霖便离开,苏晨则等着卜思齐出来。
这是两三个小时之后,卜思齐才神色恍惚的出来。
“师兄。”苏晨从阴影里窜出来,还吓了他一跳。
“…居然有黑陀信徒蹦出来指认孟琦?”卜思齐看向苏晨,听崇敬天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把他吓的不轻。
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师的威胁那么有效,本就出现了疑点,自然没人敢再冒险得罪夏寒石。
“老滕他,不会和黑陀信徒有牵扯吧?”卜思齐忽然异想天开的问道。
苏晨一脸无语,卜思齐也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
他跟着苏晨回了住处,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问道:“苏晨,真是老师临走前让老滕关注孟琦的?”
“是啊,老师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奇怪呢,那孟琦畏畏缩缩,能有什么问题?”苏晨也感慨,“没想到。”
他让卜思齐联系老夏的时候,便让其暗示老夏,把盯上孟琦这个锅,扣在老夏头上。
老夏果然可靠,直接背了下来。
“老师居然又不告诉我。”卜思齐心里泛起酸水,“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这种事,还是得滕师兄扛,老师也是关心你。”苏晨安慰道。
卜思齐连连点头,“没错,你看老滕,接下来怕是要在裁决处呆很久。”
“本来是一件功劳,谁知道孟琦这么果断的自杀。”苏晨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老师有什么急报。”
卜思齐的思绪繁杂,听到苏晨的话,才倏然醒神,一拍大腿,“差点忘了,真出大事了。”
“南部的白鹤,紫霄,碧月等城市,发现了大规模诡神信徒活动的痕迹,老师连杀三个城主,还有一大批管理层,总计数千人。”
“就这,还被那些家伙钻了空子,有一座城市差点被血祭成功。”
苏晨面上露出震惊神色,心里却并不意外。
“最离谱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老师居然提前通知一同前去的四位审判长,直奔几个城池而去,好像早就知道那几个地方有问题。”
卜思齐连声感慨,“老师越来越邪门了,鼻子怎么长的,搁应丰都能闻到那些诡神的味。”
审判庭共九位审判长,崇敬天成为首席审判长后,便不再离开应丰,其他八位经常性在外。
这次经由庞家覆灭查出来的资料,审判庭派出了数位审判长前往怀疑区域。
“可惜…”话音一转,卜思齐又冷声道:“那该死的魏阴朔,居然没把老师说的话放在心上,导致了两座城池被血祭,他自己也下落不明。”
“嗯?”苏晨神色一震,魏阴朔下落不明,真是世事无常啊…
卜思齐点头:“这就是今天的急报,至于之前那些事,还是首席告诉我的。”
“而且,老师还发现了元都人的活动痕迹。”
“元都?”苏晨露出探究神色,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没错。”卜思齐补充道:“那些城市除了诡神信徒,还有元都“教廷”的活动痕迹。”
应丰,元都,烈阳,天庆,四城统御赤雷星,这是苏晨在前往应丰的路上,就得知的信息。
四城各有特点,元都的教廷便是其一,简而言之,他们也信奉神灵,但信奉的是所谓的正义神灵。
“那些老神棍,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卜思齐冷笑连连,“安生了才十年,又要搞事,不知死活。”
苏晨察觉到卜思齐言语中的冷冽,不由询问:“四城之间的关系,不是联手统御吗?”
“联手?”卜思齐嗤笑,“那都是骗人的,四城之间,不说世仇,也差不多。”
“应丰可不是这片大地上第一座城池,发展到一定地步后,便开始连年的征战,杀戮,融合之后,才形成现在的格局。”
“可能是因为四城发现,已经无法彻底剿灭对方,才突然缓和关系,开始通商交流,并逐渐抹除曾经的战争记录。”
苏晨听的认真,这些信息没有记载在任何资料上,他也是第一次得知。
他询问了更多,但卜思齐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是从十年前开始,四城的关系才开始缓和。
“而且,关系缓和的也很莫名其妙。”卜思齐说到这里,也来了兴致,“我当时和你是差不多的年纪,头天还在关注应丰和元都的交战状况,义愤填膺。”
“结果,第二天就宣布停战了,就很奇怪,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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