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晨雾氤氲。
九霄仙宗的主峰之巅,云海在脚下翻涌,将初升的朝阳滤成一片朦胧的金红。此处灵气最为浓郁,本是宗门核心弟子或长老们吐纳炼气、感悟天地的绝佳场所,平日等闲弟子不得靠近。
洛九天打着哈欠,一步三晃地沿着陡峭的石阶爬上来,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杂役服在微凉的晨风中略显单薄。
“造孽啊…”他一边爬一边唉声叹气,“想我堂堂…呃…想我洛九天,居然也有需要早起上班打卡的一天…还是给大佬当面相课…这万恶的剥削制度…”
昨日在炊事房大出风头的后果,就是今早必须准时准点来主峰报道,接受宗主云钧道人的“亲自考察”。美其名曰记名弟子,实则就是重点监控对象。
爬到峰顶平台,果然看见云钧道人早已负手立于悬崖边,身影沐浴在破晓的天光中,道袍无风自动,气息与整个山峦融为一体,显得高深莫测。
“弟子洛九天,拜见宗主老师。”洛九天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努力挤出一点“尊师重道”的表情。
云钧道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透过那副懒散皮囊,看清其内里的本质。昨日炊事房那“五行调和粥”的事情,他自然早已知晓。
“嗯。”云钧道人淡淡应了一声,“既入我门下,虽为记名,亦不可懈怠。今日起,每日此时,你来此随我修行一个时辰。”
“是…”洛九天耷拉着脑袋。
“修行之初,首重根基。”云钧道人开始授课,“凝神静气,感应天地灵机,引气入体,淬炼经脉,化为己用。此乃万法之基。你且盘膝坐下,尝试感应周身灵气,无需刻意引导,只需感受其存在即可。”
这是最基础的引气法门,通常用来测试弟子对灵气的亲和度。云钧道人想看看,这个能搞炸测灵碑、熬出神效粥的小子,在修炼最基础环节,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他甚至暗中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出手压制可能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
洛九天心里翻了个白眼。
感应灵气?
他要是放开封印稍微“感应”一下,怕是整个九霄仙宗的灵气都要被他一个人抽干,引发宗门级灵气潮汐灾难。
不行,得苟住。
于是他依言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努力”感应。
一息,两息,三息…
他坐在那里,呼吸平稳,表情…甚至有点安详,像是快要睡着了。
周身别说灵气波动,连风绕着他吹过,都显得格外平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他整个人就像一块真正的顽石,丢进灵气海洋里,连个小水花都溅不起来。
云钧道人眉头微微蹙起。
不对劲。
就算是最毫无资质的凡人,在这主峰之巅,如此浓郁的灵气环境下,多少也能感受到一点灵机的躁动。这小子…怎么会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难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仙碑爆炸和那碗粥都另有隐情?
就在云钧道人暗自狐疑之际,异变突生!
当然,不是洛九天引起的。
只听山下弟子居住区域,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骚动,还夹杂着几声惊慌的呼喊。
“快看!那是什么?!”
“好大的鸟!”
“不对!是妖兽!有飞行妖兽闯进山门了!”
云钧道人目光一凝,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翼展足有数丈、通体覆盖着暗青色鳞片、利爪如钩、鸟喙锋锐的妖禽,正发出尖锐的嘶鸣,朝着主峰方向疾冲而来!其身上妖气腾腾,赫然有着相当于修士筑基后期的实力!
“青鳞鹰?护山阵法为何没有反应?”云钧道人面色一沉。这种妖兽通常栖息在深山险峻之处,极少主动靠近大宗门,今日竟敢直冲主峰,着实古怪。
那青鳞鹰似乎被什么惊扰,显得异常狂躁,双翼扇动间带起阵阵狂风,眼看就要掠过主峰平台,甚至可能威胁到山下那些修为尚浅的弟子!
云钧道人冷哼一声,袖袍微动,正准备抬手将其抹杀。
然而,就在他法力将发未发之际——
原本坐在旁边“认真感应灵气”、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洛九天,忽然像是坐麻了腿一样,极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嘟囔着:“唉,腿都坐麻了…”
随着他伸懒腰的动作,他的手臂“无意间”高高抬起,然后又“软绵绵”地落下,手腕“恰好”在空中划拉了一下。
动作无比自然,无比随意,就像任何一个久坐之人都会做的寻常事。
可就在他手腕划过的瞬间——
“咻——啪!”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
一道无形无质、微弱到极致、甚至连云钧道人都差点忽略过去的波动,如同弹指般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高速飞行中的青鳞鹰的…屁股。
正在疾冲的青鳞鹰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怪叫,庞大的身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朝着主峰侧面的一个深潭坠落下去。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传来,溅起漫天水花。
那青鳞鹰掉进潭里,扑腾了两下,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缓缓沉向潭底。只有一串气泡咕噜噜地冒上来,显示着它最后的倔强。
整个过程中,洛九天那个懒腰还没伸完,他打完哈欠,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传来落水声的方向,嘀咕道:“嗯?什么声音?好像有东西掉水里了?奇怪…”
然后他又没事人一样,继续闭目“感应灵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云钧道人:“!!!”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瞳孔微微收缩,死死地盯着旁边又开始“入定”的洛九天。
刚才那是…巧合?
绝对是巧合吧?!
那一下,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没有灵力凝聚,就是纯粹的…肢体动作带起的一点气流?
可那青鳞鹰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那个瞬间,被那一点微弱气流“碰巧”击中了最脆弱的部位,还精准地被打晕坠潭了?!
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云钧道人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巧合”!
他神念瞬间扫过深潭,确认那青鳞鹰只是晕厥,并无性命之忧,更像是被一种巧到极致的力量震散了妖力,暂时昏迷。
再看洛九天,那副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呆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疑!
云钧道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放下手。他决定再观察一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洛九天的“注意力”拉回来,“感应灵气需专心致志,外物勿扰。”
洛九天“茫然”睁开眼:“啊?宗主老师您说什么?弟子刚才好像听到点动静,没太听清…”
云钧道人眼角抽了抽:“……无事,继续。”
“哦。”洛九天又乖乖闭上眼。
峰顶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云海翻腾的细微声响。
然而,云钧道人的神念却不再完全专注于授课,而是分出了一大半,死死锁定在洛九天身上。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巧合”出什么花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一个时辰的晨练即将结束,云钧道人几乎要以为刚才真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
山下演武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以及数道弟子的惊呼!
“不好!炼丹房那边炸炉了!”
“快躲开!碎片飞过来了!”
只见一团炽热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丹炉碎片,混合着未能完全炼化的狂暴药性能量,如同流星火雨般,朝着主峰平台这边迸射而来!速度极快,威力不俗!
显然,是某个倒霉蛋弟子炼丹失误,引发了炸炉事故,残骸好巧不巧地飞向了这个方向。
云钧道人眉头再皱,今日怎么事故频发?他正欲挥手布下一道气墙挡住这些碎片,以免扰了清净。
可他念头刚起,动作还没做出——
旁边“入定”的洛九天,又动了!
这次,他像是被山风吹得有点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阿嚏!”
一个无比“自然”的喷嚏打了出来。
打喷嚏的同时,他的脑袋猛地往前一点,又一抬。
就是这么一点一抬之间——
“呼——”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面前吹出,卷起了地上的几粒微尘。
然后,那几粒微尘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以一种诡异到无法形容的轨迹飘飞而出,恰好迎上了那几片激射而来的、蕴含着狂暴能量的丹炉碎片。
叮叮叮…噗噗噗…
一阵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碰撞声响过。
那几片来势汹汹的碎片,就像是撞上了一张无形而柔软到极致的大网,速度骤然衰减,其上附着的狂暴能量如同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瞬间“安抚”平息,变得温顺无比。
最后,它们轻飘飘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洛九天身前不远处的空地上,甚至排成了一个略显歪斜的…笑脸图案?
洛九天打完喷嚏,揉了揉鼻子,小声抱怨:“嘶…山顶风大,有点凉啊…”他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脚下多了一堆冒着青烟、摆成笑脸的丹炉碎片。
云钧道人这次彻底沉默了。
他看看那堆摆成笑脸的碎片,又看看一脸“我好冷我好无辜”的洛九天。
一次是巧合。
两次…还是这种离谱到家的“巧合”?
去他妈的巧合!
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那种举重若轻、化惊天动地为无声无息的手段,那种对力量精准到变态的掌控力,那种明明做了惊天大事却还能装出一脸纯良的本事…
这根本不是一个杂役弟子,甚至不是一个普通天才所能拥有的!
云钧道人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强行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嗯,时辰到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洛九天如蒙大赦,立刻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谢宗主老师!那弟子先去炊事房干活了?”
“去吧。”云钧道人语气平淡。
洛九天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就跑了,速度快的像是怕云钧道人反悔再给他加练几个时辰。
看着洛九天消失在山道尽头的背影,云钧道人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变得无比凝重和深邃。
他缓缓走到那堆摆成笑脸的丹炉碎片前,蹲下身,捡起一块尚且温热的碎片,指尖感受着上面那被强行抚平、变得温和无害的能量残余。
他的神念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洛九天刚才打坐的位置,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残留的能量痕迹。
一无所获。
干净得令人发指。
云钧道人站起身,望向洛九天离开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那个正蹦蹦跳跳下山的灰衣身影。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洛九天…”
“你究竟…是什么人?”
“扮猪吃老虎…扮到本座头上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来,这九霄仙宗,要因为这条突如其来的“咸鱼”,变得不再平静了。
而此刻的洛九天,正一路小跑冲向炊事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完美!又混过一关!”
“今天食堂早饭吃啥?好像有灵面肉包?得跑快点,去晚了肯定又被侯子那帮人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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