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禄摇头,眼神锐利起来,“不是弃还,是拿走我们能拿走的!城池是死的,人是活的,财货是能动的。”
“东齐新败,内部混乱,短期内难以组织有效反击。这正是天赐的良机!我们立刻行动,将这几座城池内所有愿意南迁的汉民百姓,以及城内所有能带走的粮食、财货、工器、书籍!”
他看向张媛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组织大规模百姓迁移,避免被敌军追击吞食,新城侯可是有成功经验的‘老手’了。”
张媛媛闻言,报以一丝无奈的苦笑,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初携带数万赤帻军家眷和百姓,一路被围追堵截,艰难南下的惨痛经历。
那一路,尸骨铺路,鲜血染途,但也积累了极其宝贵的经验。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此事虽难,但确是目前最稳妥之法。人口、物资,才是立足之本。
只是……规模如此之大,涉及七城,数十万百姓,沿途秩序维持、粮草供给、抵御敌军袭扰,千头万绪,需周密计划才行。”
孔立听着两人的对话,先是愕然,随即陷入沉思。
他抚着胡须,手指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微微用力。
放弃刚刚收复的城池,如同在他心头割肉,那种不舍和痛苦清晰写在脸上。
但他是理智的,深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分,声音沙哑道:
“哎……罢了,罢了!老夫岂是不知变通之人?只是……眼见中原城池得而复失,心中……心中难忍啊!”
他抬起头,眼中虽有不舍,但已恢复了清明和决断:
“就依尔等之计!迁!能迁走多少是多少,不能让这些百姓再落入胡虏之手。
也不能让这些物资资了敌!此事,就由新城侯统筹全局,福禄负责军事策应,老夫协调各城官吏,务必以最快速度,完成迁移!”
战略方针已定,一场规模空前的大迁移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这是一次主动的战略收缩,一次为了未来更大反击的蓄力。
东齐首都,邺城皇宫之内。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此刻弥漫着压抑的低气压。
拓跋凌野卸去了象征最高兵权的金甲,只着一身素服,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他低垂着头,往日睥睨天下的霸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失败的灰败和一丝不甘。
龙椅上,东齐皇帝拓跋寿脸色铁青。
面前御案上,摊着那份详细记述梁国之战惨败的军报。
损失的数万精锐、丢弃的无数粮草军械、还有昌邑等城池的失陷,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脸上。
“拓跋凌野!”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朕予你精兵六万,寄予厚望,你竟给朕如此‘厚报’?损兵折将,丧师辱国!你还有何脸面来到朕面前?!”
拓跋凌野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治罪?朕看你是罪该万死!”拓跋寿猛地抓起案上一方玉镇纸,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来人!剥去他的官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立刻上前。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大臣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列,颤巍巍地跪下:
“陛下息怒!大将军虽败,然其过往功勋卓著,且那炎将陈福禄确实诡计多端,非常理可度,如今正当用人之际,还请陛下法外开恩,允其戴罪立功!”
拓跋寿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拓跋凌野,又看看求情的老臣,最终强压下怒火,重重哼了一声: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去其大将军之职,削爵三等,闭门思过!若无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谢陛下不杀之恩!”拓跋凌野再次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心中充满了屈辱和对陈福禄刻骨的恨意。
拓跋寿随后又将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站在文官首位,一个面容清瘦、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身上。
此人乃是丞相慕容腾,拓跋凌野在朝中最大的政敌。
“慕容爱卿,”皇帝的声音稍微缓和,“你以为,此事后续当如何处置?”
慕容腾缓缓出列,步履沉稳,向皇帝躬身行礼后,开口道:
“梁国之战,我军损失惨重,颜面尽失,十余座新旧城池沦陷,此仇若不报,我大齐何以立国?魏国必会蠢蠢欲动!
当务之急,非是论罪,而是如何重整旗鼓,以雷霆之势挽回颓势,震慑四方!”
这番话,重点引向了“必须报复”和“需要新的统帅”上。
拓跋寿微微点头:“爱卿所言极是。然则,谁可担此重任?”
慕容腾眼中精光一闪,顺势推出早已准备好的人选:“陛下,老臣举荐右将军慕容超!
慕容超勇略过人,熟读兵书,近年剿灭漠北诸部,屡立战功,军中素有威望。
且其为人沉稳,不似某些人那般骄狂。由他接掌大军,整饬军纪,必能一雪前耻!”
慕容超,正是慕容腾的侄子,也是慕容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一向与拓跋凌野的派系不睦。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拓跋凌野一系的将领面露愤慨,却敢怒不敢言。
而慕容氏一派的官员则纷纷附和。
拓跋寿看着跪在地上的拓跋凌野,又看看成竹在胸的慕容腾,心中权衡。
他需要有人挽回败局,也需要平衡部落势力。
拓跋凌野新败,暂时不堪再用,启用慕容超,确实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也能借此敲打日渐势大的拓跋部。
“准奏!”
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声音恢弘,“擢升右将军慕容超为征南大将军,总揽南征诸军事,即刻整编各路兵马,筹措粮草,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给朕踏平梁国,提陈福禄首级来见!”
“臣,慕容超,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一名身材挺拔,眼神中带着桀骜和得意的年轻将领应声出列,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退朝后,慕容府邸。
慕容超卸去朝服,换上便装,与叔父慕容腾对坐密室。
“超儿,此次机会千载难逢。”
慕容腾捋着胡须,低声道,“拓跋凌野那莽夫自毁长城,正是我慕容部崛起之机。你此番南下,一要为陛下雪耻,二要借此战彻底掌控军权,三嘛……”
他眼中寒光一闪,“若能趁机将拓跋凌野在军中的残余势力一并剪除,自是最好。”
慕容超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叔父放心,侄儿明白。那陈福禄,不过是我慕容超建功立业的垫脚石。我会让陛下和满朝文武看看,谁才是大齐真正的擎天之柱!”
“他拓跋凌野杀不了的人我杀!他拓跋凌野办不到的事,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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