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也不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四方布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依次展开。
朱明哲看了一眼根须,神色就微微一动。
但瞬间就收敛神情,开口道:“野山参啊,品相倒是不错。”
他俯身又看了看,“这年份,也不差。”
说完,看向江尘:“你想卖个什么价?”
江尘笑着开口:“我是来卖药材的,自然该掌柜你出价。”
卦签里“急寻”的场景并没出现,反倒让江尘心中有些意外。
朱明哲不急不缓,目光又扫了野山参两眼,又看了看江尘的年纪。
坐到旁边后,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开口道:“这刚开春,严寒未过,你上山也不容易,我便给你多加些钱。”
“这一株野山参,我算你二十五两银子,足够你家中一年的挑费了,如何?”
江尘心中失笑。
难怪这朱明哲不急不徐呢,原来是想压价。
而且这价,压的也太多了!
本来江尘还不想在药材上趁机提价,这下却没一点心理负担了。
朱明哲静静等着江尘回应。
江尘却不说话。
伸手,依次将布片四角盖上,抬手就要收起。
朱明哲眼神一变,赶忙抓住江尘的手腕:“小兄弟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掌柜的看不明白,我只能卖给能看明白的人了。”
被刺了一句,朱明哲脸上也没有一丝尴尬:“小兄弟别急啊,若是价钱不满意,我们还能再谈嘛。”
他心中大概想着:故意压低价格,能蒙住就大赚一笔,蒙不住也没损失。
但江尘也明白了。
为什么永安堂后来居上,却始终比宝和堂差一头。
有这么一位掌柜,恐怕宝和堂就永远被宝和堂压一头了。
看不上对方的人品,可该赚的钱,江尘也不会放过,所以还是再次将野山参放下了。
朱明哲再次打开布片,开口道:“既然小兄弟懂行,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野山参,起码有三十年年份,在我们这三重大山里也是极为少见的。你能挖到,的确是走了大运气。”
“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按照市价,十年以下的野山参最多不过十两银子,年份每破十年,价格便可翻一番。”
“三十年的话……市价便是四十两白银。”
“我再多加五两,四十五两,权当之前的赔罪了。若下次再碰到这种药材,还送到我们永安堂来。”
说完,就已招呼伙计:“朱三,拿契子来。”
这价格,他不信对面的山民能够拒绝。
四十五两白银!恐怕普通山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等等。”
江尘却喊住了要跑去拿契约的伙计,伸出手,在朱明哲面前翻转了一下。
朱明哲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兄弟,这是何意?”
“翻一番,九十两,这株野山参卖你了。”
朱明哲眼睛瞬间瞪圆:“你小子失心疯了不成?三十年的野山参想卖九十两?你去哪也没这个价啊!”
江尘笑笑:“朱掌柜先随意出价,我也就随意要价。你出的价我不满意,我不卖;我出的价你不满意,你也可以不买。”
“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掌柜的不要,那我就去问问别家了。”
朱明哲的怒意,被两句话硬生生塞回肚子心里。
没料到这小子如此记仇,他不过是以为对方年少无知,随口压了个价,还被记上了。
换作一般百姓,听到二十五两的价格,早就欢天喜地拿银子走了,他也确实没想到这小子竟真有这份眼力。
怒意憋在心中,自然难受。
可看着桌上的野山参,他终究只能挤出笑容:“此前是我不对,我给小兄弟道个歉。”
“这样,我再多加五两,五十两!这价格在永年县绝对是别处没有的,你只要同意,我这就遣人写契.......”
说完又要招手。
可手还没召出来,江尘又摇头:“就九十两,少一分都不卖。”
朱明哲额头青筋暴起,“五十两的价格别家都给不到,你还敢要九十两!”
江尘起身,作势要把野山参收起来:“我这人心眼小性子倔,到了别家就算价格低,我也卖;但在永安堂,就这个价。”
要是朱明哲一开始就给个差不多的实价,江尘最多多要几两辛苦费。
毕竟,他也不想在药材上坐地起价。
可朱明哲贪心,把他当傻子宰。
那他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反宰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这次,朱明哲只紧紧盯着,再没出手阻拦。
江尘利落把人参揣入怀中,对朱明哲拱了拱手:“朱掌柜,有缘再会了。”
说着转身就走,一步作两步,半点儿不像作假的样子。
后面朱明哲看着江尘的背影,额头第二根青筋跳了起来。
这到底是惹上了个什么愣头青?
五十两绝对是高价,别家给不出也不是他瞎说了!
可他现在正缺这味野山参给贵人续药。
若是断了货,贵人说不定就转去别家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见江尘脚步迈得极大,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
他只能起身追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连颌下三缕短须也跟着颤了颤:“小兄弟,买卖嘛,谁都想多赚一点儿,哪有对错之分。”
“我再给你加十两,六十两!这价格,你说破天去,别家也找不到!”说着,他直接上手拉住了江尘的衣袖:“人啊,跟什么作对都不能跟银子作对。”
“所以,我要九十两。” 江尘转头,表情和善,语气却没有半分松动。
“不是,小兄弟,真没这个价啊!”朱明哲急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露了底,让江尘敢这么漫天要价。
心中愈发恼怒,,可偏偏还不能让他走。
只能再次开口:“六十二两!我跟你说实话,这人参我收了也是送人情,一分钱赚不到不说,还得往里贴钱!”
江尘开口:“你赚人情,我赚银子,这不正好?难道朱掌柜还想人情、银子一并赚了?”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朱掌柜,想赚得多,说不定反而亏得更多啊。”
朱明哲额头第三根青筋也跳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江尘在点他,可商人逐利是本性,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现在被死死拿捏,只能咬牙让步:“六十五两,这真是顶价了!”
说着,语气也带着几分森寒:“我跟你实话说,这药材是给县丞准备的,你今日卖了也就罢了,若是不卖,可要想清楚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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