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檀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当夜便因突发高热重病不起。
邬辞云装模作样照顾了半刻钟,但她从来不做赔本儿买卖,听府医说容檀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当即便收了手不再理会。
她将照料容檀的事一并托给了旁人,临走还不忘说一句记得提醒容檀自己来过,也不枉她多费的那半刻钟时间。
系统差点都要被她气笑了,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无语。
在邬辞云的世界观里永远只分为两种人,有用的和无用的。
对她有用,她便愿意多费些心力,于她无用,那便弃如敝履甚至赶尽杀绝。
从前萧伯明对她有用,她也愿意多给萧伯明一些甜头,后来萧伯明没用了,便成了她拿来试探旁人的工具。
而现在,这个人换成了容檀。
如果不是它开口透露了容檀的身份,邬辞云别说心疼了,她会毫不犹豫砍了容檀的脑袋,末了还要嫌弃弄脏了她的院子
系统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按照规定,它是可以试探性地透露一些剧情线索。
但邬辞云极其敏锐而且心狠手辣,但凡嗅到一点苗头都不会轻易放过。
如果它对邬辞云实话实说,届时她把所有挡路的人上到主角下到配角杀了个对穿,那以后的剧情也都不用走了,这本书可以直接改名《大云传》。
邬辞云不知道系统在背地里偷偷打着小算盘,她回到卧房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但却丝毫没有半分困意。
【系统,你要是能早几年出现就好了。】
面前的烛火静静燃烧着,邬辞云望了半晌,忽而感叹道:【你但凡来的早些,我必然对你言听计从。】
系统不信她的说辞,冷哼道:【你少拿话来唬我,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它是在邬家灭门的当天和邬辞云绑定成功的,如今四年过去,将近一千五百个日夜的陪伴,邬辞云依然没有对它放下戒心。
系统自认为自己虽有所隐瞒,但该尽的职责从不懈怠,对此情景未免有些心生沮丧。
【那不一样,若是放在以前,我多半是会信你的。】
邬辞云像是起了闲聊的兴趣,她慢吞吞给自己倒了杯茶,缓声道:【七岁那年村里闹饥荒,爹娘把我换给其他灾民易子而食,我逃出去后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三年后主家被抄,我和其他下人像牲畜一样被押到集市上卖。】
【如果是女子,处境往往会更艰难,我逼不得已,只能女扮男装,碰巧梁国的行商路过,见我识得几个字,便买了我去给他们少爷当书童。】
【后来我陪着少爷千里迢迢去书院求学,路上少爷出了事,我若是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他的身份念书,在书院里如履薄冰,片刻都不得安宁。】
说起过往的曾经,邬辞云自嘲一笑,随口道:【人家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从前我活的也很辛苦,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系统沉默了片刻,轻轻道:【……因为那时还不到时候。】
它看过原来的剧情,自然也知道邬辞云曾经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可是那不是它该出现的时机,因为在此之后,邬辞云便开始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十五岁时她自梁国书院偷偷跑回盛国,在城中靠帮人代笔文章谋生,途经此地的丞相邬南山意外看到她的文章,一时惊为天人,直接将她收为义子。
两年后她连中三元,邬家在朝堂之上对她全力相助,邬辞云三年四次升迁,风头无两,很快成了朝中人人巴结的新贵。
直到邬氏全族被构陷下狱,邬辞云自高处跌至谷底,再不复昔日辉煌。
自那时起,系统才真正出现在她的身边。
【原来你只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现。】
邬辞云闻言也丝毫不恼,她慢吞吞道:【那你离开的时候应该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今日你说我要去梁朝,其实我有一点好奇,未来我会是什么死法,是凌迟,还是腰斩,更或者是五马分尸……】
【不是的!】
系统连忙打断了邬辞云的话,脱口而出道:【你的路还长着,以后你构陷将军夺取兵权,凭借色相迷惑贵妃,操纵宫女毒死皇帝,玩弄权术诛杀忠臣,这么多的事还都等着你干呢。】
邬辞云闻言陡然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原来如此,我以后还要去做这么多的事。】
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的系统:【……】
邬辞云方才还一副失意落寞的模样,如今自系统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张虚伪的假面登时荡然无存。
系统愤慨道:【你怎么能这样,我是看你可怜才安慰你的!】
【我可怜?】
邬辞云对此不屑一顾,嗤笑道:【你说错了,我可一点都不可怜。】
【丫鬟是我自愿当的,少爷是我亲手杀的,在书院里我对那些权贵百般奉承,手里的银子够在京城买上两个大宅子。】
灾荒年间饿殍遍野,她当丫鬟虽说免不了被打骂,可至少不会饿死。
在梁国时她的少爷主子一向荒唐无状,路上色欲熏心对她欲行不轨,却不想被她一刀抹了脖子。
邬辞云拿了钱财本想直接跑路,但转念一想,若是书院久未见人必然会传信问候,到时满城通缉,她只能四窜逃亡。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顶了身份去书院混上些时日,一来山高路远,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破绽,二来书院里都是些家财万贯的世家公子,若是能趁机再多赚些钱,岂不更是美哉。
【既然你手里有钱为什么回到盛国还要去帮人代写……】
系统说到一半陡然停住,难以置信道:【等等,难道这也是你故意设计的?!】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在家里坐着干等就能等到当朝丞相找上门来吧。】
邬辞云慢悠悠熄掉烛火,再度躺回柔软的锦被之中。
【系统,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听你的吗?】
邬辞云缓缓闭上眼睛,道:【因为你现在的水平根本不配教我做事。】
系统:【……】
它以后绝对不会再相信邬辞云说的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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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目的达成的缘故,邬辞云第二日晨起时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早膳后她特地去看了容檀的情况,容檀醒来后得知邬辞云昨日对他多加照料,一时受宠若惊心绪难平,如今一看到邬辞云过来,他还未说话,眼眶就已经先红了。
“阿云,你莫要过来。”
容檀婉放下床帐不愿与邬辞云见面,一来忧心过了病气给她,二来梳洗时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自觉此刻病容憔悴,怕她看了心里更不喜欢。
邬辞云没听容檀的话,她端着药碗坐到床边,轻轻吹凉了勺中苦涩的药汤,温柔道:“先喝药吧。”
容檀怔怔望着她,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呆呆地喝下了邬辞云喂过来的汤药,明明是涩口的苦药,可他的舌尖偏偏尝出了甜味。
他的心像是被绑了绳子一样来回拉扯,既想直接与邬辞云坦白真相,又害怕邬辞云得知一切后与他恩断义绝。
“阿云,我……”
“罢了,不想说的话就先别说了。”
邬辞云见他为难也不强求,她帮容檀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你素日操劳,也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息一下。”
系统既然给了她线索,那她很快就会查出眉目,现在还不如干脆卖容檀一个好。
容檀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又开口道:“萧伯明的事是我不好,你不管怎样责罚,我都心甘情愿……”
“萧伯明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邬辞云眉心微蹙,平静道:“和你比起来,他算不上什么。”
“你好好养着,我还有公务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她起身的瞬间,容檀下意识抬手攥住了她的衣袖,邬辞云见状微顿,她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容檀的脸颊,柔声道:“有事就吩咐底下人去做,别累着。”
容檀闻言终于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满心欢喜地目送邬辞云离开,虽不知为何邬辞云对他突然态度大变,可终归是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事。
比起疑虑,他更多的还是心中满胀的欣喜。
进来服侍的小厮是容檀安插在府中的亲信,见状不由得连连叹气,“殿下何苦如此……”
自从两年前无意间路过救下了重伤的邬辞云,容檀简直就像是被迷了魂一样,硬生生跟在邬辞云身边做了两年的下人。
偏生那厮还一点都不领情,从前那个平南王世子那般嚣张邬辞云都视而不见,如今不过是恶有恶报,邬辞云反而较真起来。
侍从实在是气不过,心里悄悄骂了好几句奸夫淫夫。
他们家殿下一向深居简出不理俗事,性子又太过良善温和,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邬辞云玩弄于股掌之中。
“殿下若是真的喜欢,便干脆亮明身份知会楚将军一声,直接把人绑回梁都,对外便宣称走水没能救出来,楚家一心想拉拢殿下,断然不会拒绝。”
侍从低声道:“眼下邬辞云颇为得势,殿下对他再怎么做低伏小也是枉然,若是进了梁都,他失了依仗,日后还不是只能乖乖听从殿下摆布……”
容檀脸色微沉,侍从见状立马讪讪闭上了嘴,不敢继续多言。
“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容檀眼睫轻垂,挡住了自己眸中的情绪,他轻声道:“我们两情相悦,用不上这些腌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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