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寂静无声。
汤为能听出曹忠言语内的赶尽杀绝之意，她感受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
曹导的话太难听了，难听到汤为清楚，她的眼泪，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刻的汤为已经全然不知道要跟曹忠说些什么了，她转头看向江志强，再也没有了一个月前在威尼斯红毯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是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脸色颓然。
“江老板~”
汤为带着哭腔。
江志强摇了摇头，将免提关掉，堵住话筒，看向汤为。
“你先出去吧，等我再和曹导好好谈谈。”
汤为整个人此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极致的恐惧，悲伤，漫卷了她的全身。
她只能相信江老板，
所以她嗯了嗯，甚至吐不出一个字来，而后转身，离开房间。
看着汤为已经彻底离开之后，江志强这才重新把电话放在耳畔。
“曹导，现在屋子里面，只有我自己了。”
江志强语气平淡，“我听懂了曹导的意思，所以自然不会在让汤为碍你的眼。”
“江老板，这是不准备再劝我了？”曹忠笑了笑，轻声问道。
此刻的江志强，倒是真有了些当初纵横香港影坛，国际影坛的睥睨感了。
“我保证，她永远不会再在华夏的影坛当中出现。”江志强长长的叹了口气，“无论我们的合作能否成功，这是我在那一千万之外，给曹导的诚意。”
他不准备拧巴了，不管和曹忠能不能合作，江志强很清楚，和曹忠之间的关系，要远远重过他旗下的一个演员。
他不是什么冷酷之人，无论是汤为准备环大陆发展，还是给她一笔遣散费，江志强都做得到。
但曹忠既然给他打了这个电话，他就必须把这个面子接下。
汤为本就被软性封杀了。
那现在，倒不如借着曹忠的口，彻底断了汤为的念想。
南京的酒店当中，曹忠则是沉默了下，眯了眯眼，在电话中轻声说道：
“江老板似乎忘了，那一千万，不是诚意，而是罚款。汤为这个诚意，我收下了，但还不够。”
曹忠不想解释什么，他知道江志强会懂。
他要打掉的，不是汤为这个人，而是汤为这个符号。
江志强的确懂了，
他此前不一定清楚是不是真的有“敌对势力”，暗中操纵这个事情，
但既然曹忠认为有，而且他在听曹忠说完后，也暂且认可了这条可能存在的逻辑，那汤为，就成了一块牌坊。
这块牌坊，代表着曹忠的大导地位，也代表着曹忠的话语权。
对江志强而言，逆着曹忠竖起来这块牌坊，哪里有可能存在的生意来的美妙？
已经是弃子，那便弃了吧。
“是我失言了。”江志强失笑两声，目光微凝，刚才他是故意出言试探，但曹忠明显比他想象的不好对付。
也是，如果是好对付的人，又如何能一人，干碎了两个金狮奖大导演呢？
“曹导，说说你的来意吧。”
江志强坐在办公室当中，轻声询问。
不知为何，他感觉要和曹忠谈的东西，可能会彻底的改变他，甚至改变安乐电影公司。
刚才曹忠的那句“你的态度，决定着你够不够格，去赚你以前根本赚不到的钱”，虽然听起来相当狂妄，但却一直在牵动着他的心脏。
曹忠没有继续吊着江志强的意思，开口问道：“江老板，请你先聊聊你的资源，说全面一点，尤其是好莱坞那边。”
“对了，果然对了！”
江志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他其实猜到了，曹忠在内地能拍出来四亿多的电影，而且仅仅是新戏的名字，就能引发娱乐圈地震和巨大波澜的目光，
目光又岂会只放在内地当中？
而能跟他江志强谈的，只能是好莱坞，
江志强也很清楚，对曹忠而言，好莱坞的部分资源，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心思电转之间，江志强想了很多，他不敢夸大，他的夸大对曹忠没有意义，曹忠几个电话就能把他摸得底儿掉，甚至现在他也不知道曹忠究竟知道多少，
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江志强按照实际聊了聊他们在香港的电影制作，发行能力，以及在香港和内地建造的部分百老汇院线，
而后，他凝声强调道：
“我们是索尼影业、新力影业和环球影业在香港和内地的院线发行伙伴，也有一些项目合拍的交集，甚至也代理了环球影业的影片在内地的大部分发行业务。
我们刚刚签了新的合作合同，从今年，签到了2018年。
当年的那部《卧猫藏虫》，我们在好莱坞的发行方是哥伦比亚公司，因此也积累了良好的人脉关系，
无论是王安，还是张一谋，他们在海外的推手，都是我，所以在人脉关系上，曹导大可以放心，只要是好莱坞那边的生意，我江志强，都玩得转。”
聊到了江志强的专业，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曹忠则是想到什么，凝声问道：“我记得，焦点电影也是环球旗下的吧，你们的新合同签订，难道和《爱玲》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让江志强立马脸色大变，对曹忠此前的说法，江志强此前是半信半疑，此刻却是信了八分。
似乎在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各种环节里，他早就被好莱坞的某些公司，套了进去。
“不是吧？只是合同到期了，只是之前的合同到期了。”江志强明显心神震颤。
“江老板别紧张，我也只是猜猜而已。”曹忠没有对这个话题继续深入，继续道，“你帮着好莱坞在内地和香港发行，吃那么点发行费用，吃的可还香？”
“难道江老板就从来没想过，在好莱坞那边，也投资出品制片一些电影，也赚一赚老美的钱，而非只是吃那么点儿残羹剩饭？”
曹忠的声音低沉而诱惑。
江志强听到曹忠的话传到耳畔，整个人身体微微凝固，他本以为是曹忠准备拍些电影，往好莱坞那边发行，既然打击了欧洲三大，就试试去美国那边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电影节上卖卖版权，
却没想到，曹忠的想法更是极端。
竟然准备直接投资出品，甚至制片一些电影，在老美发行？
江志强愣住了。
对面只是个不过20岁的年轻人而已，说的话，简直比张一谋和王安更天方夜谭。
这一刻，江志强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许诺给曹忠的那句弃了汤为的话，是对是错。
江志强嗤笑叹息：
“曹导……还是太年轻啊，
你或许并不懂很多事情，中美文化差异太大，跨国管理太复杂，
你即便想让安乐电影公司在好莱坞建立合作的桥头堡，成立一个北美子公司或者品牌，怕是也没什么用，
张一谋这种名声，在海外都赚不了多少钱，更何况是曹导……”
江志强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但还是不小心吐了真心话，
说完之后，他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赶紧止住了话头。
“那如果，我能拍出在好莱坞也能风靡的电影呢？”
曹忠并没介意江志强的话，而是轻声说道，语气当中充满自信，
“张一谋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而且我只是通过你成立一个小规模的开发团队或者子公司窗口，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你想参与，我可以给你部分份额。
如果你不信任我，不想参与，对我来说，我借用了你的人脉，用了你的名头，但可以给你抽部分发行费用，由你对接成熟的发行体系，交给你的那群伙伴。
其他所有投入的钱，你甚至不需要出一分，而到底能不能成，一部电影，自然就能看到结果了，
此后的电影，我依旧会给你机会，
我想，这种合作模式，江老板的考虑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曹导，很自信啊。”江志强有些犹豫，曹忠的语气中，充满着平淡，信心却很强。
如果按照曹忠所言，安乐电影公司其实做的就只是个牵线搭桥的工作，那对他来说，的确没坏处。
“曹导是准备自己拍？”
江志强有点心动了，亏钱也不亏他的，在好莱坞建造个窗口而已，能花多少钱？
人脉他几个电话就够了。
“我不会去好莱坞拍电影，但我会出全套的内容，编剧，分镜，要点，在所有内容注册之后，我只需要你在好莱坞帮我找人，导演，制片，演员，一系列人员。
谁来拍，如何拍，会由我拍板，并且时刻由安乐电影公司追踪进度，最后由我进行终剪，
此后借助江老板的资源发行。”
曹忠说着他准备的合作模式，“等剧本出来，我依旧可以给江老板参与份额的机会，毕竟这部戏到底能否成功，离不开你要在好莱坞做的宣发。”
“有些话，江老板不如等看到了真东西，再给我答案。”
江志强愣了下，如果说此前对待汤为的态度，曹忠是咄咄逼人，而此刻的合作态度，曹忠却是宽松到没边。
他沉默了下，在思考。
曹忠自然不会前往好莱坞拍电影，
这对于他在国内建立电影工业是坏处，也可能不利于生命安全。
但他可以让自己忙起来，前世好莱坞那么多以小博大的电影，曹忠不利用起来，未免有些浪费。
他的项目质量，加上江志强的行业信誉，人脉，想要复制Blumhouse Productions，Twisted Pictures，Atomic Monster等恐怖片公司的成功，或许并非难事。
好莱坞是曹忠想要建立华夏电影工业，推行华夏电影发展，用票房争夺话语权的对手，
却也未必不能成为他赚钱的伙伴，
生意这种东西，如果能赚取美国人的财富，为什么要只是盯着国人的钱包？
他也不是给评委卖屁股，自然也无需考虑叙事层面上的东西。
中国的电影，毕竟还需要起步和发展。
在银幕和经济还没达到足够的程度之前，票房再想复刻《南京照相馆》的成功，其实很难。
所以《我的失格女儿》这种电影，曹忠也只敢喊出来一个亿的票房。
怕的就是被现实打脸。
好莱坞那边，倒是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曹忠掌握着那些爆款剧本，而且账上也能躺着几千万，何惧一搏呢？
就像是那句老话说的一样，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老美既然自己推行政治正确，要在他们的国度进行愚民，曹忠也不介意助力一把，
无论是以小博大的恐怖片，还是以小博大的政治正确片，曹忠有的是，
甚至在小成本的电影当中，曹忠也可以反向的，潜移默化的朝着好莱坞的观众认知当中，砸钉子，
只要不触及华夏意识形态好这个角度，西方自然也不会太过审慎。
但有些角色的优秀特质，比如聪明，比如勇敢，比如不服输，借助香港人的桥头堡，用中国演员输出过去，或许也也不是不行。
记忆中这些剧本全都注册完，对曹忠来说，能有什么坏结果呢？
最不济，也就是回国继续称王称霸。
而要完成这种目的，曹忠需要江志强这种人，站在明面，把他稍微掩藏一下…
香港这边，
江志强心中的天平其实已经开始变化了，曹忠的话，没有坏处，而曹忠的本事，江志强也亲眼见过，甚至还被狂扇了一巴掌，损失千万，
虽然江志强对于曹忠说要在好莱坞风靡这件事，是一千一万个不信，但万一呢？
无本买卖，赌一个万一，为什么不赌？
脑海中迅速判断完之后，江志强道：
“安乐电影公司会尽快在好莱坞创立一家公司，曹导有什么要求？”
“我要你在明，而我在暗。”
曹忠缓缓道，“前期搭建的投资，我可以全出，
项目启动的投资，我会带着剧本一起，给你选择的机会，想参与，我可以给你部分份额，不想参与，我也不强求。
由你在好莱坞，负责整合资源，寻求与你有充分信任基础的好莱坞片场合作发行，只要渠道够广泛，独立发行商我也接受，
总而言之，你必须给我确保排片和宣传，发行壁垒上面的事，你用你的人脉，帮我蹚出一条路来。
发行费用的抽成，自然少不了江老板的。”
江志强道：“我懂了，曹导，合作愉快。”
而后，他继续道，
“搭建一个办事处或者子公司而已，花不了多少钱，就不劳烦曹导出了，
既然刚才曹导说一个汤为不够，那这个诚意，还望曹导收下。”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把事情办成。”
“不过项目的事儿，希望曹忠尽快成型。”
“没问题。”曹忠嘴角微扬，“我给江老板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很快就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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