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方达广场前,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将夜晚渲染得一片迷离。刚从那个名为“婴谋”的密室中逃脱出来的九个人,站在广场相对明亮的光线下,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重返人间。晚风吹拂,带着夏日夜晚特有的温热和城市的气息,稍稍驱散了残留在心头的惊悸。
几个男生的表现尤为“惨烈”。陈秋铭脸色还有些发白,额角挂着未干的冷汗,呼吸尚未完全平复。李一泽靠在金叶子身边,眼神飘忽,似乎还没从那个飞跃“女鬼”和满地乱爬的阴影里彻底回过神来。诸葛宁静和孙有志互相搀扶着,腿肚子肉眼可见地在微微打颤。祁淇更是小脸煞白,紧紧攥着林晓安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晓安看着这几人的窘态,尤其是陈秋铭那强自镇定却难掩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洪亮而促狭的大笑:“哈哈哈哈!我的天!祁淇害怕也就算了,她胆子小。可你们几个大男生,特别是你,铭哥!”他指着陈秋铭,笑得前仰后合,“真是没想到啊!平时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的铭哥,居然怕鬼啊!哈哈哈!刚才在电梯里是谁死死抓着雨姐的衣服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是谁被典晨阳直接‘跨栏’飞过去的?笑死我了!”
陈秋铭被林晓安当众揭短,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他梗着脖子,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挽回作为老师的尊严,声音却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有些虚张声势:“林晓安!你住口!胡说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时候怕了?我那是替你们紧张!怕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出事!黑灯瞎火的,磕了碰了怎么办?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我才不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呢!”他越说声音越大,仿佛这样就能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一旁的王春雨看着陈秋铭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抿了抿嘴,走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开口替他解围:“是啊,晓安你别乱说。陈老师才不怕呢。刚才在里面,多亏他一直保护我,把我护在身后呢。”她说这话时,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晓安,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晓安看看王春雨,又看看明显松了口气、向王春雨投去感激一瞥的陈秋铭,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拖长了音调:“哦——好吧好吧——原来是‘保护’雨姐啊——懂了懂了!”他故意把“保护”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促狭的笑意,不再深究。
这边刚消停,金叶子也开始了对李一泽的“清算”。她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还靠在自己身上的李一泽,语气里带着揶揄:“啧啧,有些人啊,进去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叶子别怕,我保护你’,结果呢?关键时刻原形毕露,到底是谁保护谁啊?靠不住,太靠不住了!”她虽然嘴上在数落,但眼神里却并无真正的责怪,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李一泽被她说得耳根微红,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揉了揉还在发软的腿,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我也没想到里面弄得那么吓人啊!灯光、音效、还有那个突然蹦出来的……真是吓得我腿都软了,脑子一片空白。”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
金叶子看着他这副坦诚认怂的模样,心里的那点小埋怨也烟消云散了。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补充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某人自己被吓得不轻,但是在那个破旧的手术室里,那个‘女鬼’突然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某人还是想都没想就冲出来,挡在我前面了。这一点……我还是很感动的。”她说着,目光柔和地看向李一泽。
李一泽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个细节,他挠了挠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那个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看见她好像要抓你,我……我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下意识的行为,看你可能有危险,我当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的话语简单,却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真诚。
这时,孙有志看了看时间,问道:“好了,密室玩完了,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还早着呢。”
典晨阳作为寿星,兴致依然很高,他大手一挥:“走啊!唱歌去吧!KTV我都订好了!今天还没玩尽兴呢,必须嗨到尽兴!”
陈秋铭闻言,连忙摆手:“唱歌就算了,这个我和春雨就不方便去了。你们同学自己玩,更放得开。我们去了,你们反而拘束。”他考虑得比较周到,不想因为老师在场而影响学生们的兴致。
金叶子也说道:“我也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学校呢,得早点休息。”
祁淇立刻附和:“我和叶子一起回去,我也不去了。”她显然还没从密室的惊吓中完全恢复,对接下来可能更吵闹的场合有些抗拒。
林晓安看向李一泽:“一泽你呢?去不去?”
李一泽看了看金叶子,眼神带着询问。金叶子对他笑了笑,轻声说:“你去和他们玩吧,今天是晨阳生日,你们好好聚聚。但是别玩太晚,明天还要复习呢。”
李一泽点了点头,对典晨阳说:“好,那我去。”
陈秋铭看着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叮嘱道:“行,那你们玩得尽兴点,但也注意点分寸,别太累着了。别忘了,下周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玩归玩,学习不能落下。”
典晨阳拍着胸脯保证:“铭哥你放心吧!我们有数!肯定不耽误学习!”
陈秋铭点了点头,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王春雨、金叶子和祁淇则坐进了后排。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喧闹的方达广场,将霓虹灯火和年轻人的欢笑声渐渐抛在身后,朝着龙城大学的方向驶去。
车子在龙城大学西门口停下。夜晚的校园静谧安详,路灯在梧桐树下投下柔和的光晕,草丛里传来夏虫不知疲倦的鸣叫。
四人下了车。陈秋铭对金叶子和祁淇说道:“大宝,小宝,你们两个直接回宿舍吧,早点休息。别玩太晚,记得抽时间好好复习。期末考试很重要,成绩可要跟上。”他特别看向金叶子,语气带着期许,“尤其是你,大宝,你还要争取保研名额呢,这学期的成绩也很关键,绝对不能掉队。”
金叶子迎上陈秋铭的目光,眼神坚定,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铭哥!我知道轻重,一定会好好复习,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信和决心。
“嗯,快回去吧。”陈秋铭欣慰地笑了笑。
金叶子拉起身旁还有些蔫蔫的祁淇,两人对着陈秋铭和王春雨挥了挥手:“铭哥再见!王老师再见!”然后像两只轻盈的蝴蝶,转身走进了女生宿舍区的大门。
看着金叶子和祁淇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陈秋铭一直强撑着的姿态瞬间松懈下来。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紧皱起,走路姿势也变得有些别扭,双腿明显不敢用力,一瘸一拐起来。
“怎么了,秋铭?”王春雨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扶住他的胳膊,“是刚才在密室里摔的吗?”
陈秋铭吸着气,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当时被林晓安撞那一下,摔得有点狠,光顾着跑没觉得,现在缓过劲来,膝盖疼得厉害。”
“我看看!”王春雨不由分说,扶着陈秋铭走到旁边路灯下的石阶上坐下。陈秋铭龇牙咧嘴地慢慢卷起两边裤腿。果然,两个膝盖都未能幸免,右边膝盖磕破了一大块皮,边缘泛着红肿,渗出的血珠已经微微凝固;左边膝盖情况稍好,但也是一片明显的青紫淤痕,看着就疼。
“哎呀!这都破皮淤血了!”王春雨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眉头紧锁,“这可不行,需要马上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陈秋铭试着活动了一下腿,倒抽着冷气说:“没事……不要紧的,就是点皮外伤,回去用清水冲一下,贴个创可贴就行了。男生没那么娇气。”
“不行!”王春雨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强硬,她抬起头,不容置疑地看着陈秋铭,“伤口暴露在外面,又是在地上磕的,谁知道沾了什么细菌?万一感染发炎,引起更严重的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必须现在就去医务室处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坚持。
陈秋铭看着她那严肃而关切的表情,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好吧,听你的。去医务室。”
王春雨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陈秋铭站起来,朝着校医务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月光和路灯的光影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图案。陈秋铭感受着王春雨搀扶的力量和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谢谢你啊,春雨。”
王春雨侧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陈秋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林晓安那小子没说错,我是真的……挺怕鬼的。从小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看个恐怖片都能做好几天噩梦。刚才在里面,真是吓得够呛,丢人丢大了。”
王春雨听着他坦诚的告白,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柔地说:“那没什么。其实……你虽然自己害怕,但确实把我保护得很好。在电梯里,还有在走廊上,你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把我往你身后拉,抓得紧紧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说实话……被你那么紧紧地……抱着,拉着,虽然场合有点奇怪,但感觉……还是很安全的。”
陈秋铭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有些发烫,连忙解释道:“是……是吗?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当时太紧张了,可能力气有点大,你别介意。”
王春雨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他,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又像是某种暗示:“我什么时候说介意了?我要是介意的话,当时就把你推开了。”
陈秋铭看向王春雨,她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在静谧的夏夜里,仿佛有某种无声的电流在悄然传递。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感觉脸上有些发热,默默地将身体的更多重量倚靠在她搀扶的手臂上。
两人来到校医务室。值班的正好是孟文桂医生。她看到陈秋铭被王春雨搀扶着进来,一脸痛苦的模样,惊讶地站了起来:“秋铭?你这是怎么了?白天徒步比赛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搞成这副样子了?”
陈秋铭一脸尴尬,摆摆手:“快别提了,桂姐。丢人!跟学生一起去玩什么密室逃脱,结果在里面摔了一跤。唉,这岁数大了,就是不能和那些小年轻一样折腾了。”
孟文桂一边熟练地准备消毒用品和纱布,一边笑着打趣:“你得了吧!你还年轻着呢,正当壮年!我才是岁数大了呢,今天徒步比赛走完全程,回来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会儿还酸疼着呢。”
孟文桂让陈秋铭坐在处置床上,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给他的伤口消毒。药水刺激得陈秋铭龇牙咧嘴,倒吸冷气。王春雨站在一旁,看得眉头紧锁,仿佛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处理好伤口,用纱布包扎好,孟文桂叮嘱道:“好了,伤口不深,就是面积大了点。这几天注意别沾水,每天过来换一次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谢谢桂姐。”陈秋铭道谢。
王春雨连忙说:“秋铭,我送你回男寝吧?你这样走路不方便。”
陈秋铭想都没想就摇头:“不用不用!哪能让你送我呢?还是我送你回教工宿舍吧。我这只是膝盖疼,又不是不能走路。”他试图站起来表现一下,却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咧了下嘴。
王春雨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走上前,语气温柔却坚定:“你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听话,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站在医务室门口,互相望着对方,眼神里都充满了对彼此的关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凝固住了,周围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声。
孟文桂看着这两人之间几乎要冒出粉红泡泡的氛围,忍不住“哎呦”一声,脸上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容,打趣道:“哎呦喂!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这眼神……拉丝都快拉成蜘蛛网了!这是……好上了啊?”
陈秋铭和王春雨被孟文桂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同时回过神来,两人脸上瞬间爆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王春雨慌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没有!桂姐你别乱说!我们……我们就是同事关系!顺路……顺路一起回来而已!”
陈秋铭也感觉脸颊发烫,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连忙站起身,也顾不得膝盖的疼痛了,语速飞快地说:“桂姐你行了!别瞎猜了!我……我得赶紧走了!谢谢桂姐!再见!”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健步如飞地冲出了医务室,那速度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个需要搀扶的伤员。
王春雨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也对孟文桂说了声“桂姐再见”,赶紧追了出去。
孟文桂看着两人前一后仓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俩人……还挺有意思。”
冲出医务室,晚风一吹,陈秋铭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王春雨也跟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红晕和眼底那一丝未散的慌乱与羞涩,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之前的尴尬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
“那个……我拦个‘小白龙’吧。”陈秋铭指了指不远处缓缓驶来的校园摆渡电动车。这种被学生们戏称为“小白龙”的摆渡车是校内常用的代步工具。
王春雨点了点头:“好。”
两人坐上小白龙,并排坐在后座。夜晚的校园安静而美好,路灯像一串串明亮的珍珠,镶嵌在道路两旁。微风拂面,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沉默了片刻,王春雨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秋铭,马上要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秋铭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想了想,说道:“嗯……还没完全想好。不过,有点想出去走走,换个环境。可能……去南方看看吧,听说这个季节那边风景很好。”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目光落在王春雨侧脸上,声音放缓,带着一丝试探,“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
王春雨的心跳蓦地加速,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下头,掩饰着唇边抑制不住扬起的笑意,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好啊。正好我暑假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一个人待着也挺无聊的。那……我们就一起好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陈秋铭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轻松感涌上心头。他转过头,看向王春雨,王春雨也恰好在这一刻抬起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温柔和默契。路灯的光线滑过他们的脸庞,在眼中映出细碎的光芒。他们相视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假期的期待,以及某种关系悄然改变的确认。
陈秋铭看着王春雨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心中涌动着一股勇气。他悄悄地、缓慢地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小小的空隙,轻轻地覆盖在了王春雨放在座椅上的左手手背上。
王春雨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一丝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微湿。她静静地等待了几秒,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翻了过来,掌心向上,纤细的手指主动地、坚定地穿过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温度交融,脉搏仿佛也透过紧贴的皮肤传递着一致的节奏。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小白龙载着他们在夏夜的校园里穿行。路灯的光影如同流动的画卷,在他们身上明明灭灭。晚风温柔,虫鸣悦耳,一切都刚刚好。这个夜晚,因为这场意外的密室之旅,因为膝盖上的伤,也因为此刻紧握的双手,而变得格外不同,充满了甜蜜而确定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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