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沉默的期待中,何卫国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调回来,这是好事儿。”
“雨梁这孩子,你回来了,也能多照顾照顾。”
“再说周婶子这边,平时家里有个什么重活、需要男人出力的,你回来了也能帮上忙,互相有个照应。”
他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看向何大清,语气带着明确的分寸感:
“至于你说的,周末、节假日一起吃个饭……我没意见。”
“但是,我把话先说在这里——现在柱子成家了,我这可能马上也要结婚。”
“我们都有各自的小家庭要经营,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那不可能,事事都搅和在一起。”
“这个度,你应该明白。”
何卫国这番话,既给了何大清想要的“一家人”的名分和偶尔团聚的可能性,又清晰地划定了界限,强调了各自家庭的独立性。
何大清一听何卫国竟然松了口,虽然没有预想中的热络,但这已经是比他预期好太多的结果了!
他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点头:
“诶!我知道!你放心,爹心里有数,绝对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小辈的生活!我保证!”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说他现在还带着个方雨梁和一大妈,就算是他孤身一人回来,何卫国和傻柱愿不愿意搭理他都还是两说。
现在何卫国能松这个口,允许他们以这种“分居但偶尔团聚”的模式相处,虽然条件说得很清楚,界限划得明白,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内心深处,无非就是盼着几个孩子,雨水、傻柱、何卫国,还有方雨梁,都是他何大清的血脉,能维持一个表面和睦的局面,别成了见面眼红的仇人。
现在何卫国表了这个态,他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能落回肚子里一些了。
心情大好的何大清,这才有勇气转向旁边一直低着头吃饭的方雨梁,语气尽量放得温和:
“雨梁,来,今儿呢,家里人都坐在这里。以后啊……”
他伸手指向何卫国:
“这,叫大哥。”
又指向傻柱:
“这个,是二哥。” 再指向王翠兰:“这是你二嫂。”
最后指了指雨水,脸上带了点真切的笑意:
“还有旁边雨水,跟你……是同学,你们俩关系我是不用操心的,本来就好。”
“来,今天刚好趁吃饭,都叫一声。”
方雨梁这孩子性格内向,但听到何大清这么吩咐,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转向何卫国的方向,轻轻的喊了一声:“大哥。”
何卫国微微颔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方雨梁又转向傻柱,依样画葫芦地叫道:“二哥。”
傻柱倒是比何卫国反应大些,他“哎”了一声,随即看着方雨梁那副闷葫芦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你小子,得多说说话啊!”
“平时在院里也看不见你人影,不怎么出来玩儿。”
“一个半大小子,老闷在屋里算怎么回事?”
“多出来跟院里的孩子们跑跑闹闹,玩着玩着不就熟了吗?”
其实傻柱从一开始,心里就没真正讨厌过方雨梁。
他脑子直,想法也简单。
大人造的孽,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方雨梁本身有什么错?
更何况,他自个儿前些年带着雨水艰难求生的经历,让他格外能共情方雨梁这种“没爹疼、娘又不在”的处境,知道这孩子肯定也过得不容易。
之前他生气,主要是气何大清不负责任,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何大清愿意认账、愿意管,大哥也表了态,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傻柱这么说完,旁边的方雨梁低着头,小声应道:
“嗯,我知道了,二哥。”
接着,他又转向王翠兰,乖巧地喊了一声:
“二嫂。”
王翠兰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嘴里应着“诶,好孩子”,手上动作更快,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方雨梁碗里,语气里带着疼惜:
“雨梁啊,你看你瘦的,得多吃点,好好补补!”
王翠兰这看似平常却充满善意的小动作,像是一下子戳中了方雨梁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孩子从小跟着体弱多病的母亲生活,母亲自顾不暇,他从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默默承受,鲜少有人这般自然而然地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此刻感受到这个新“家庭”的接纳与温暖,他眼眶一热,瞬间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拼命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旁边的傻柱看方雨梁这副模样,心里也是一软,生出几分不忍。
但他一个大老爷们,不习惯处理这种细腻的情绪,便故意板起脸,用粗声粗气来掩饰自己的触动:
“嘿!你这小子,哭什么哭?”
“一个大男子汉,得顶天立地!把眼泪憋回去!”
“不许哭啊!下次你要再掉金豆子,二哥我可就要动手教育你了啊!”
方雨梁被他这么一“吓唬”,赶紧抬起袖子,飞快地抹了抹眼睛,努力把泪意逼了回去。
最后,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雨水,声音还有些哽咽,但带着亲近:
“雨水姐。”
雨水立刻笑着摆手,语气活泼:
“哎呀,雨梁,你就跟以前在学校一样,直接叫我雨水就行了嘛!”
“咱俩天天都在一起上学放学,我早就把你当我亲弟弟看了!”
“不许哭鼻子了啊,赶紧吃饭,菜都快凉了!”
方雨梁这才用力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吃饭,只是扒饭的动作比之前快了些,似乎想用吃饭来掩盖内心的汹涌。
其实,何卫国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何尝不明白,傻柱和雨水内心可能早就接纳了方雨梁这个孩子。
说到底,尽管不是一母所生,但终究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血脉相连。
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又懂事安静,很难让人真正讨厌起来。
之前,不过是碍于他这个一家之主、长兄的态度没有明确,他们才有所克制,不敢表现得过于亲近。
如今看到他们能这样自然地相处,何卫国心里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他自己,还是那句话,他不讨厌方雨梁。
但也没办法像对傻柱和雨水那样,倾注毫无保留的兄弟之情。
这中间,终究是隔了一层。
就这样,这顿意义特殊的家庭聚餐,在一种复杂却渐趋缓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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