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植被极度贫瘠的高原,木材是绝对的奢侈品,压根就看不到。
他们也只搜集到一些低矮耐寒的灌木枯枝、大把枯黄的干草,以及少量风干的牦牛粪块。
大家七手八脚地架起行军锅,把药材和好不容易打来的冰凉的溪水倒进去,点燃了那堆珍贵的燃料。
枯草和牛粪燃烧散发出略带腥臊的烟火气。
就在水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时,林初夏猛地一拍额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糟了!完了完了…我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一旁满怀希望、正眼巴巴盯着药锅的郑团长和几个营长战士们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解又紧张地望过来。
林初夏急得直跺脚,指着锅解释道:“郑团长!我们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海拔至少有2100米了!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大气压力就越低!压力低了,水的沸点也会跟着下降!我估算了一下,这里水的沸点大概只有90度左右,比平原的100度低了将近10度!”
看着众人有些茫然的眼神,林初夏更急了,语速飞快:
“沸点不够,水就烧不开......这中药汤剂的有效成分,很多是需要足够的高温和沸腾翻滚才能从药材里充分溶解、释放出来的。现在这水只能叫‘温吞水’,根本达不到煎药的要求...”
一旁的刘医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接着林初夏的话说道:“水温不够熬出来的药,药效会大打折扣,甚至…甚至可能根本没什么效果!我们白费功夫不说,还耽误了时间!”
两人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郑团长看着周围那些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嘴唇发紫的战士,再看看林初夏焦急的脸庞,什么气压、沸点,这些物理概念他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懂了一个核心意思:这样下去,药可能白熬了!
现在除了眼前这个有本事又肯担当的林初夏,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那…那咋整?小林同志!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快想想招儿!”郑团长急得直搓手,声音都颤抖了。
林初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高压锅!我们需要高压锅!”
她立刻想到:“高压锅能提高锅内的压力,从而提高水的沸点。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咱们队伍里,有没有谁带了高压锅?”
郑团长一听,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把几个营长、连长都叫过来,扯着嗓子问:“高压锅!谁带了高压锅?或者见谁带过那玩意儿?快说!”
几个干部面面相觑,都茫然地摇头。
这年头,高压锅绝对是稀罕物件,城市里都不多见,更别说在条件艰苦的野战部队了。
一个连长苦着脸说:“团长,那东西…咱们见都没见过几回啊!谁行军打仗带那玩意儿?”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林初夏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当机立断:“天哥,舒姐!”
她指着旁边相对平缓的地面,“快!用石头和泥巴,给我垒一个三面挡风的防风灶!要厚实结实点的,再用泥巴把缝隙抹死。”
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最原始的方法了——尽量减少热量散失,延长药材在“高温”水中的浸泡时间,希望能逼出更多的有效成分。
杨天和云舒还有周围的战士们二话不说,立刻动手。
他们搬来大小合适的石块,和着稀泥,快速垒砌起来。
一旁原本蔫头耷脑、靠在一块石头上的熊闯,挣扎着想站起来帮忙:“俺…俺也来搭把手…”
林初夏立刻把他按回去,语气不容置疑:“熊哥,你给我老实坐着!你现在一动,耗氧量更大,更难受!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活动,保存体力,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熊闯被按回原地,半眯着眼,看着忙碌的队友,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充满了挫败感和深深的自责:“俺…俺没用…拖后腿了…给咱们尖刀队…丢大人了…”
“熊哥,你再说这种话我可生气了。”
林初夏停下手中的活,蹲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异常严肃认真。
“你体格比我们都高大,力气也最大,身体的肌肉量多,平常需要的氧气量就比我们多!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特点。现在突然到了这氧气只有平原六七成的地方,你的身体自然反应更剧烈!这是正常现象,跟丢不丢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别胡思乱。”
她的声音很大,既是说给熊闯听,也是说给周围那些同样因为高大强壮而反应更严重、同样陷入自责的战士们听的。
这科学的生理知识解释,让不少战士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江见野、季砚青和林朝晖也围坐在附近,脸色发白,眉头紧锁,不时用力按压着太阳穴,显然也备受头痛和胸闷的折磨,状态只比熊闯一点,靠着药物和不断按摩穴位还能咬牙坚持。
杨天则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体型精瘦,作为飞行员,身体对气压变化的适应能力本就超强,此刻正生龙活虎地搬石头。
云舒和林初夏作为女性,生理结构上对缺氧的耐受性似乎也稍好一些,加上身体素质过硬,适应得最快。
一个相对密闭,只在迎风面留出灶口的简易防风灶很快垒好了。
林初夏立刻和刘医生熬药。两人先将质地坚硬、不易煎出有效成分的人参片、党参、黄芪投入锅中,加入足量的水,盖上能找到的最大铁片充当锅盖,减少蒸汽散发。
先用大火将水烧到接近沸腾,然后立刻转为最小火,让药汤保持着将沸未沸的状态低温慢煎,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温度。
呛人的药味混合着牦牛粪燃烧时那股特殊的烟火味,在这稀薄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慢煎了一个小时后,她才将相对容易煎煮的麦冬和五味子投入锅中,继续小火慢煎。
又熬了约莫四十分钟,将第一次煎出的药液小心地倒出。
接着在药渣里再次加入少量水,进行第二次复煎,半小时后,将两次煎得的药液合并在一起,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提升浓度。
整整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天色都开始转暗了,药才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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