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兰一觉睡到了傍晚。
睁开眼睛来,她有些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屋子里一片安静,书桌边的人影正在看书,看得很认真,偶尔传来书页的翻动声。
她有些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走了过去,探头往前看。
旁边垂下几缕黑色的长发,青泽猛的将手里的《聊斋》合上。
他有些心虚的将脑袋往旁边偏,“你做什么?”
毛利兰不说话,只是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书上。
青泽耳朵上蔓延着尴尬的薄红,将书塞回书架里。
“咳咳,你饿不饿,需要吃饭吗?”
毛利兰摇摇头,她走到窗边,看着夕阳的余晖穿透自己的手掌,继续在地板上洒落光芒。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宝石,圆形的宝石,散发着淡淡柔和的白光,像月亮。
阳光洒落在这枚潘多拉上,并没有穿透,而是在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投影。
青泽诧异的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宝石上。
这枚宝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人工雕琢的有各种切面的宝石,它是圆的,未经雕琢,却璀璨剔透。
与其说像宝石,更像是一颗玻璃珠。
“这是什么?”
毛利兰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要递给他,青泽伸出手来接,然而却像触碰这个女鬼一样,根本无法触碰这个明明有实体的【玻璃球】。
毛利兰有些失望的将潘多拉收了回来。
她并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依靠这枚特殊的【潘多拉】暂时来到了这里。
无法被触碰,无法被看到,有形却又无形。
潘多拉同样如此。
女鬼怎么突然忧郁起来,青泽不明所以。
门外传来老妈招呼吃饭的声音,青泽应了一声,去餐厅吃饭。
毛利兰静静的看着他们吃饭,跟中午吃饭依旧没什么两样,吃的也是中午的剩菜。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看中秋晚会。
青泽抱着一袋瓜子,一边嗑,一边点评。
“今年的中秋晚会还是什么老一套,没什么新意。”
“晚会不就是唱歌跳舞吗,还能有什么新意?”
青泽余光注意着身后的兰,她站在后头,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看吧,我出门去赏月。”
“外面风大,加件外套。”
“知道了!”
中秋的月亮很圆,也很亮,月亮洒在河堤上,映出一个个散步的人的影子。
青泽坐在河堤的台阶上,吹着湖边迎面吹来的风。
毛利兰站在他旁边,风吹得她的裙子和发丝肆意飘扬。
“你为什么睡觉睡醒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像是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也不捉弄他了,看着他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该不会是梦到他要死了吧?
还是她要走了?
毛利兰没说话,只是再度拿出了那枚宝石,对准了天空的月亮。
不知道是倒影还是什么,这枚宝石中同样出现了一枚明月。
就像是深海中的一汪浅浅的月光,似虚,似幻,却又清晰可见。
毛利兰不说话,青泽也没辙。
他托着腮帮子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从世界诞生起就一直挂在那里,亘古不变的注视着下方土地的一切。
岁月不停流转,但月亮从来没有变过。
他侧头看坐到他身旁来的人,突然问道:
“在很多故事中,月亮都有特殊的含义,在你的那枚宝石里,月亮代表着什么呢?”
毛利兰伸手抚上了心脏。
青泽看到,笑了一下,“月亮代表你的心?好老套啊。”
毛利兰也笑了起来。
轻轻浅浅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像揉碎的月光落在颊边,青泽一时间有些看花了眼。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毛利兰歪了歪头。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青泽尴尬的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毛利兰突然将肩膀靠了过来,她一只手撑着地面,悬空做出靠肩的姿势。
“喂喂喂!”
青泽跟受惊一样,瞬间将屁股挪开,跟她拉开距离。
这女鬼要干嘛啊!
看着他躲避,毛利兰看着着他,如映着月光的澄澈泪水的眼中,有要蓄满眼泪的架势。
青泽头皮发麻,“行了,行了,我挪过来还不行吗!”
他一脸不情愿的挪回原位,让对方的脑袋虚虚的靠过来。
“早恋是不对的,知道不?”
毛利兰在心里哼了一声。
她不知道!
她已经成年了,她不是早恋!
这个臭家伙,这么在意早不早恋干嘛?
之前是,现在也是。
她靠了一会儿,身体回正,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从青泽书桌上顺来的纸笔。
她写了一行字递了过来。
“你谈过恋爱吗?”
看着上面的内容,青泽嘴角抽了一下。
这女鬼果然是看上了他了吧!
“当然谈过,从幼儿园开始,我的女友就没断过,我给你数数,小美,小丽,小西,南南,冬冬、小夏.......”
毛利兰无语的听他编瞎话。
你怎么不凑齐东南西北春夏秋冬呢?
青泽伸手将头发往后捋,做作的叹气,“没办法,长得帅就是受欢迎,情书拆都拆不过来。”
毛利兰:“......”
【你好自恋。】
一张纸条默默塞了过来。
青泽伸手,在下巴比了个八,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自恋?不,这是事实!”
毛利兰:(¬_¬)
毛利兰很想锤他脑袋,但锤不到。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青泽看了一眼,无奈的耸肩,油腔滑调的道:“我喜欢的女生那可多了去了,前桌的珊珊,隔壁邻居家的清清......”
毛利兰气恼的将手中的纸条拍他脑袋上,这下拍到了。
“我是人,你是鬼,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青泽说完,起身就跑。
看着他跑掉,毛利兰脸上露出浅浅的温柔笑容。
真是活泼的少年青泽啊。
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快乐。
见女鬼没跟上来,青泽有些得意。
终于被他甩掉了啊!
还没得意多久,前方突然发生了骚乱。
一个持刀的男人冲入聚在一起玩的小孩堆中,手中锋利的水果刀,带着冰冷的寒意,如同泄愤般的往下捅。
青泽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冲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青泽已经意识不到了。耳边只剩小孩的哭声混着路人的惊叫,他只觉得肚子里像被烧着,刀子一下下捅进来,疼得他浑身发颤。
多说腹部有着大量痛觉神经末梢,所以切腹是非常痛苦的死法,真是诚不欺我。
那些小孩,应该已经跑掉了吧......
血顺着衣角渗进水泥缝里,晕开深色的印子,鲜血在流淌,剧痛从腹部往四肢蔓延,每多一下捅刺,那疼就更重一分,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青泽的意识开始发飘,却还忍不住胡思乱想。
啥武力都没有,就冲上去,*泽阿*泽,你真是太逊了......
希望爸妈不要太伤心,再要是三胎也是可以的......
按照现在的人口出生率,希望不要投胎到印度.......
嘶,真痛啊,下辈子再也不要这么痛了......
毛利兰的脚像钉在地上。
风好像突然停了,路边的路灯忽闪了一下,昏黄的光落在青泽染血的衣服上,刺得她眼睛生疼。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她曾猜过无数种青泽的结局,却从没想过,他会倒在这儿,倒在最该鲜活的年纪。
凶手已经被冲上来的路人按在地上,有人喊着 “快叫救护车”,声音隔着一层雾似的传进她耳朵里。
她知道,青泽冲得及时,那几个小孩只受了点小伤,没大碍……
因为救人而死......
这是命运的嘲弄吗?
她跪在青泽身旁,虚幻的裙摆蹭过地上的血迹,却什么都碰不到。
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刚滑过脸颊就散成了泡影。
青泽的眼睛微微转了转,艰难地扯出一个浅淡的笑。
别哭。
眼中的光彩彻底沉浸,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毛利兰趴在他身上,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眼泪落得越急,她的身影就越虚幻,最后几乎要和空气融在一起。
潘多拉从口袋里掉落,落于满地血泊。
月光中,沾满鲜血的潘多拉亮起星星点点的辉光。
原本清冽的月轮边缘晕开一层银雾,雾里慢慢裂开一道浅淡的缝隙,缝隙中淌出更盛的光,像被无形的手推开的天门。
无人看见,两个模糊的光影从地面升起,一个染着淡淡的红,一个透着浅浅的白。
他们与潘多拉一起慢慢飘向那道月缝,身影交叠,缠绕,像月光在人间织就的一场短暂幻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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