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隧道尽头的光芒逐渐凝成六棱冰晶的质感,银妆女子忽然按住花痴开的手腕。她掌心的冰霜沿着青铜匣上的北斗纹路蜿蜒生长,在距离光源十丈处勾勒出一幅残缺的二十八星宿图。
"这不是出口。"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正北玄武位,"你看冰晶的折射角——"
血珠撞上冰墙的刹那,整个隧道突然翻转成垂直状态。三人不受控制地滑向突然出现的深渊,头顶渐渐闭合的星轨外壁浮现出大量墨家机关术的矩尺纹路。花痴开在坠落中瞥见那些用汞银浇筑的滑槽里,有星辰砂混合尸蜡形成的诡异符文。
林羽突然甩出青铜锁链钩住岩壁:"这是机关城的换气井!墨家为了测算紫薇帝星,在地下打通了四通八达的......"
他的话音被井底传来的齿轮咬合声吞没。十二尊通体镶嵌陨铁的机关傀儡从青铜管壁弹出,它们的胸腔内部都悬浮着活人眼球状的星象仪。当傀儡的脊椎骨节亮起幽蓝磷火时,银妆女子颈后的冰莲刺青突然蔓延至瞳孔。
"兑泽化金!"她将九节鞭甩成方圆之形,鞭梢冰棱恰好抵住某尊傀儡咽喉的"参宿"刻痕。这具机关人的动作突然僵直,从肋骨间隙喷出浑浊的硫磺蒸汽。
花痴开福至心灵,抓起青铜匣按向另一尊傀儡的前额。匣内残存的七星阵图在陨铁表面烙下烙印的瞬间,那具机关人竟朝着同伴挥动刻满《考工记》的青铜手臂。趁乱局陡生,林羽的断笛突然吹出七声变徵之音,引得傀儡胸腔里的星象仪尽数暴走。
然而当最后一尊机关人倒下时,垂直的深渊突然变成倾斜的琉璃镜面。三人的倒影在镜中扭曲成蛇发虬髯的妖魔相,镜面深处传来似曾相识的骨牌碰撞声——三十八年前,菊英娥在天枢赌坊摇骰时的音色。
"是六壬回光阵。"银妆女子突然割破手腕,用冰血在镜面画出十二道坎卦,"想要穿越就必须支付代价......"
她话音未落,镜中突然伸出白骨嶙峋的骰手。当那些爬满青苔的指节即将触碰到花痴开时,林羽突然抓着他的手按向青铜匣底部暗格。匣中暗藏的冰鲤卵突然迸发寒光,照见镜面下错综复杂的青铜齿轮群——那些锈迹斑斑的传动轴间,竟挂着七八具身披天局黑袍的干尸。
"抓稳!"花痴开用佛珠缠住齿轮凸起,三人借着机关运转之势,如蝼蚁般在巨型青铜仪器的夹缝中腾挪。当某个刻着"开皇十八年制"的差速轮从头顶碾过时,银妆女子突然抛出九节鞭卡住轮轴,鞭梢寒冰顺着锈蚀纹理蔓延,硬生生在运转不休的机关城中冻结出落脚点。
林羽抚摸着某具干尸胸前的天哭星纹章,突然撕开其衣襟。尸身心脏位置镶嵌着玉质的"太乙式盘",盘中指针正指向当年墨家巨子遇刺的方位。当他试图取下式盘时,整个青铜机关的咬合声突然变成梵语诵经声。
花痴开后背的佛门戒疤突然灼痛,体内真气不受控地涌向式盘。当梵音与机关运转声达成某种共振时,尸身突然睁开眼睛,干瘪的嘴唇翕动:"四柱逢空,杀星现世......"
银妆女子立即挥鞭削去尸首头颅,但太乙式盘已经自动镶入青铜管壁。整个机关城突然开始逆向运转,那些密布星辰砂的输水陶管里,竟渗出裹挟着碎冰的黑红色液体——是混着星陨铁粉的尸毒血泉!
"兑位生门被堵死了!"林羽指着突然错位的浑天仪组件,手中的三枚青铜骰子突然自行跳起卦象。当血泉即将漫过腰间时,花痴开突然将冰鲤卵抛向血潮。寒潭灵气冻结尸毒的瞬间,他看见冰层下浮出用星轨标注的逃生路径。
三人破冰而下时,银妆女子突然闷哼一声。她先前被符文侵蚀的左臂上,竟浮现出与机关城齿轮完全契合的榫卯纹路。当她下意识将手臂插入某个缺口时,前方突然升起刻满《鲁班书》的青石门楼。
"这是量天尺的基准点。"林羽摩挲着门楼上残缺的"鬼谷"印鉴,突然将断笛捅进守门石兽的眼窝。当石兽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时,门楼两侧突然垂落七十二盏琉璃命灯,每盏灯芯都是蜷缩的星官魂灵。
花痴开凝视着命灯下的太岁方位,突然扯断佛珠串绳。一百零八颗舍利子精准击中地煞位的铜铃,琉璃灯阵顿时明灭不定。趁着光暗交替的间隙,银妆女子用染血的发簪在门楼立柱刻下"天芮冲煞"的卦象,石质门闩应声而断。
门内是布满钟乳石的天然洞窟,洞顶倒悬的冰锥竟呈现二十八星宿的排列。当林羽的足尖触碰到某种粘稠物体时,四周突然亮起成千上万盏幽绿磷火——整个洞窟地面铺满森森白骨,尸骸间流淌着黏稠的青色髓液。
"不是髓液!"银妆女子突然挥鞭扫开几具白骨,"是墨家用来保存星象仪的液态星殒沙......"
她话音未落,髓液中突然立起无数湿淋淋的符纸人。这些纸人胸前贴着"李淳风印"的朱砂符咒,眼窝里跳动着紫红色的星芒。当纸人开始结北斗诛邪阵时,花痴开腕间的佛珠突然散落成降魔杵形态。
"坎离易位,生死错乱!"林羽突然咬破手指,在青铜匣表面画出颠倒的八卦。当匣中冰鲤卵突然孵化成半透明的灵体时,整个洞窟的星象磁场为之紊乱。银妆女子趁机冻结脚下的髓液,将冰层蔓延成九宫八卦的阵基。
就在战局陷入胶着时,洞窟深处的冰幕突然映出人影。花痴开的瞳孔骤然收缩——冰面倒映的赫然是菊英娥的身影,她正在用那支玉髓发簪刺破指尖,将血珠滴入某种青铜仪器的凹槽。而在她身后,十二具天局星官的尸体正以北斗阵型悬于半空。
"是三十年前的残影!"林羽的断笛突然发出凄厉颤音,"这些髓液记录了当时......"
突然某具纸人自爆成绿色毒雾,三人急忙后撤。当毒雾被银妆女子冻结成冰晶屏风时,花痴开突然发现冰屏折射的光束指向洞顶某处。他甩出降魔杵击碎冰锥,坠落的星宿碎冰竟在空中拼成量天尺的刻度。
"戌亥之交,奎壁引路!"银妆女子突然将九节鞭甩成浑仪形状,鞭梢点破的髓液腾起青烟,在空中显化出一把七尺长的青铜矩尺。当花痴开伸手握住矩尺的瞬间,整座洞窟突然响起连绵不断的机括声。
墨家量天尺的尖端冒出星火,竟在石壁上烧灼出赑屃驼碑的图案。碑文记载着开皇年间,天局借修建星轨之名,暗中用紫薇斗数篡改帝星轨迹。更骇人听闻的是,碑底浮雕描绘的竟是当代帝王与天局魁首对弈的场景——棋盘上的棋子皆为活婴头骨!
"小心背后!"林羽的惊呼让花痴开本能地俯身。五支刻着"天刑"二字的青铜箭擦着他后颈掠过,箭尾缠绕的玄音儡银丝正在疯狂抽取洞内的星象灵气。
银妆女子冻结箭矢的同时,花痴开用佛门真气催动量天尺。当青铜矩尺迸发的量天金光吞没整个洞窟时,四面石壁突然塌陷成环形的问卜台。台中央的龟甲灼痕尚存余温,六十四片龙鳞卦签正悬浮在阴阳鱼的虚影中。
林羽突然露出惊恐之色:"这是天局总坛的璇玑问天阵!当年师父就是在这里......"
他的话语被突然掀起的罡风打断。三百六十具青铜卦师从地底升起,它们手中的卦盘正呈现出完全相同的"天煞孤星"卦象。当所有卦师同时吐出六爻火时,银妆女子冻结的冰盾竟开始逆向蒸发!
花痴开在烈焰中看到量天尺浮现出母亲的生辰八字,福至心灵地将尺尖刺入龟甲灼痕。当融化的青铜与佛血交融时,整个问卜台突然降下七颗陨星。燃烧的星体穿透洞顶坠落,在阴阳鱼阵眼中砸出北斗状的天坑。
坑底躺着一支断裂的玉髓发簪,簪头沾着早已风化的黑色血迹。当花痴开伸手触碰的刹那,簪身突然投影出菊英娥临终前的画面:她将染血的龙凤锁嵌入某个形似黄道仪的青铜轮盘,十二道紫微星光自轮盘射出,穿透了在场所有星官的心脏。
"原来这才是真相......"花痴开攥紧发簪时,问卜台突然开始崩塌。林羽抓住他和银妆女子跃入天坑,三人在陨星坑道中不断翻滚下坠,直到被汹涌的暗河吞没。
寒彻骨髓的河水中漂浮着发光的水母状生物,每只"水母"的伞盖上都印着完整的天局星图。当银妆女子冻结出冰筏时,花痴开发现暗河两岸的岩壁竟是用《甘石星经》篆刻的碑林。在某个被凿毁的石碑基座处,残破的碑文隐约可见"荧惑守心"与"帝星殒落"的谶语。
冰筏突然触碰到坚硬的物体。当花痴开用佛光驱散黑暗时,一尊高达十丈的青铜浑天仪矗立眼前。仪体表面游走的星轨正与现实中的紫薇垣错位三度,而那些用来校准星象的铜人,面容竟与当朝皇室如出一辙。
银妆女子突然咳嗽着跪倒在冰筏上。她左臂的榫卯纹路已蔓延至锁骨,细看竟是机簧咬合的征兆。林羽擦拭着断笛上的铭文,突然苦笑:"原来从踏入机关城开始,我们就成了量天尺的活体零件......"
话未说完,浑天仪顶端降下蛛网般的玄音儡银丝。当花痴开看清银丝另一端连接的紫微帝星模型时,突然意识到整个星轨隧道就是巨大的活祭装置——所有破局者最终都会成为修正帝星轨迹的耗材。
冰筏下的暗河忽然泛起血泡,数十具嵌着星象仪的古尸浮出水面。它们手捧的卦盘同时呈现"泽风大过"的凶兆,卦象正中央则是指向浑天仪顶端的血色箭头。
银妆女子突然将九节鞭缠住花痴开的腰身:"带着量天尺登顶!"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甩向浑天仪顶端,自己则被银丝缠住脚踝,拖向不断旋转的参宿齿轮组。
花痴开在腾空中咬破舌尖,将佛门精血涂抹在量天尺表面。当青铜矩尺迸发的金光照亮整个地下世界时,他看见那些囚禁着星官魂魄的银丝突然绷直,整座浑天仪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
紫微帝星的模型外壳正在剥落,露出内部用婴儿颅骨镶嵌的二十八宿。当花痴开将量天尺插入帝星轨道的刹那,某种远古的星辰之力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看见天地倒悬,看见北斗改道,看见自己置身于群星织就的因果罗网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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