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池下之的小世界一隅,绚丽的云天下,立着一块漆黑的石碑,浸满岁月的斑驳。
幽暗的石碑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细如丝线般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捆着一只老龟。
老龟的面前,有一块比石碑还要高的悬境,悬境里,映照着整片云天小世界。
此时此刻,老龟如人一般双腿直立,背着龟壳,在悬境前来回踱步,周身锁链,也跟着来回拖行,彼此碰撞时,发出尖锐的,刺耳的“锵锵”声。
老龟那光秃秃的脑门,铮亮发光,双眸上的两条白眉极长,就像两条马尾一样,垂到胸前。
它背着手,佝偻着腰,口中骂骂咧咧。
“好啊!”
“居然真是李家的小兔崽子。”
“幸亏老子留了一手,要是真让你跑了,那比杀了老子还难受啊,还继承了白玉京,呵...真是没想到啊。”
“不过...李家怎么会派一个小崽子来这放逐之地呢,还跑我这里来了,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呢嘛。”
它摸着下巴自问自答道: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近万年来,封印之力,持续削弱,肯定是李家出了事情了。”
“呵...说不准是被人灭了,所以没空管这里,这小子是遗留下来的,逃难到了这凡州。”
“不是没可能...”
“若真如此,决不能让这小子离开,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我都醒了,君上苏醒之日应该也不远了,只要君上一醒,我也就熬到头了,这都多久了,十万年,二十万年,不止,总不能百万年吧。”
“不行,我得从这小崽子口里套出点话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
老龟神神叨叨,思绪混乱,逝去的记忆,如幻灯片般一帧帧闪过,屈辱,不甘,痛苦,绝望,无奈,于那双浑浊不堪的眼底,交替闪过...
它猜测着,揣摩着,臆想着...
于昔年的绝望中沉默,又于荒芜死寂中,看见一缕希望,似乎真的嗅到了自由的风。
那种味道,久违,竟是让人怦然心动。
神游物外的它,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块悬境中,少年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它的所在之地...
十色云天下,许闲朝着小书灵手指的方向,走到了这片小世界的尽头,绝壁的天边。
这里,有一道无形的高墙,将世界切割,脚下水泽就此被斩断,眼前尽是翻腾的灰雾,寸步难前。
伸手拨开灰雾时,能切身实际的触碰到,灰雾里的那面墙。
天地法则,凝聚出的无形之墙。
类似于储物袋的空间壁垒,这里同样是这片小世界的界壁。
在沧溟,乃至整个宇宙,凡是小空间,小世界都有尽头,并不会像宇宙一样,广阔无垠。
这些小世界和储物袋一样,本质上,都加持着一座阵法,区别只是在于,阵法的强与弱,世界的小与大罢了。
溟池下的小世界,自然也不例外。
这阵壁,许闲自然来了不止一次,而且不止这里,这整个世界的四方阵壁,他都寻到了尽头。
只是,之前他和小书灵都没有多想,以为真的已经走到了头,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不管是小书灵,还是许闲都无比的确定,这阵壁之后,一定还别有洞天,若不是阵中阵,就是里面,还有一个世界。
或者说,眼前的阵壁,本就是虚妄的幻象。
小小书灵近距离探查之后,恍然大悟道:“难怪找不到,原来它藏在这后面。”
许闲问:“能破吗?”
小小书灵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说道:“破不了,不过倒是可以暴力拆除。”
许闲手一抖,一柄大铁锤就握在了手中,二话不说,就准备开砸。
小锤四十,大锤八十,砸墙,你就得用锤才行。
不过还没等大锤挥舞,小书灵一盆冷水,冷不丁就浇了下来。
“主人就别白费力气了,这锤没戏。”
许闲怔了怔,隔空望去,试探问道:“那拔剑?”
小书灵继续摇头,“也不行。”
许闲脑袋一歪,“嗯?”半信半疑。
锤不行。
剑不行。
咋弄?
小小书灵给出解决方案,小手一抱,洋洋得意道:“这是界壁,不是阵壁,唯有本剑仙全力一剑,才能斩开。”
许闲默默的收起了锤,不忘白了一眼小家伙,这是真能嘚瑟,真能装啊。
而就在一界之隔后,老龟也因少年的到来,收回了思绪和遐想,盯着那悬境里的少年,龟嘴咧的很大。
讥弄道:“啧啧,还真让你找到了,这小崽子,有点东西啊,可是有什么用呢,区区六境蝼蚁,还想劈开这界壁不成,可笑。”
这界壁,并非是他李家的人留下的,而是它苏醒之后,以虚妄之力,凝聚而成的。
它被镇压在此,修为被禁锢,肉身更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这片天地消磨蚕食。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萎缩,原本巨如星辰,现如今...
已是一言难尽。
能动用的,也只有自己的念头了。
所以,现在的它,就是一只趴窝的老狼,早已失去了獠牙和利爪,谁都能捅咕自己两刀。
故此。
在这少年闯入这片世界的时候,它便动用仅存不多的本源之力,强行以虚妄的神通,凝出了这阵壁,将自己藏了起来。
它不是怕它会被眼前的小子捅死,它玄龟以肉身强悍著称,又将灵魂献祭给了君上,君上不死,它自不灭。
它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罢了。
以前李家先祖都做不到杀了自己,不惜费力,将自己囚禁。
更何况是这个如蝼蚁般渺小的后生呢?
当然。
它也尝试过主动出击,将这小崽子拖入自己的虚妄梦境,从而操控它的意志。
可从一开始,它就失败了。
原本它还纳闷,为什么?
现在却也清楚了,因为这小子继承了那座昔年威震星海的白玉京。
有此神物护身,以它现在的状态,想乱其心志,自是无法做到。
不过无所谓。
他现在已是瓮中之鳖。
他劈不开这阵壁,见不到自己,也回不去。
它有时间慢慢等,慢慢耗,等其神治昏聩,自是它想如何,就能如何。
一阵之隔外,少年声音响起,“老东西,我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有种别当缩头乌龟?”
老龟笑了,也不装了,往悬境前一站,虚影霎时投影在了阵外。
巨大的身型盘踞在云端,龟头一如之前般伸出云间,俯视着少年,鄙视道:“哈哈,老子本来就是乌龟,缩头能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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