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众人还陷入不敢相信的震惊时,陈顺安却咄咄逼人道,
“这只是掌掴,还有廷杖呢?继续。”
“放肆!!”
忽然,一道故作平静,但愤怒宛若岩浆般流淌的声音,从顶楼传来。
赵光徽长身走下,面沉如水,目光冰冷的看向陈顺安,然后对孙钧道,
“丢人丢阵,还有脸待在这?滚回去!”
“是……”
孙钧面色惨然,知道自己在东家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却不敢置喙半句,埋着头就要离去。
而看到赵光徽,林守拙、孙晓几人都是神色大变,彻底坐蜡了起来。
赵光徽今日,怎么在这?
糟了,没完了这是!
老陈光凭掌柜的身份,是万万撑不住了!
看到赵光徽,陈顺安愣了下,倒是颇为恭敬的拱手道,
“陈某不知赵大人在此,一时鲁莽,倒是扰了大人雅兴。只是……”
“只是什么?”
赵光徽手扶栏杆,面无表情,
“我行事,还要给尔等解释?是不是还要治我一个包庇之罪?陈顺安、林守拙,你们好得很,我记下了……”
“当然好,更要治罪!”
忽然,一道惊天长啸骤起。
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如灵猫起势,在身后激起层层劲浪,气势凶悍,朝赵光徽扑来。
赵光熙?
他怎么来了?!
赵光徽面皮抽搐,下意识想还手,眉心便传来阵阵刺痛。
冥冥之中,意念预警,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萦绕心头。
似乎有什么极为尖锐的恐怖杀机,已经悄然笼罩了他,只待一念之差,便会悍然发难,将他斩杀当场。
不能动手!不能反抗!
若是动了,我会死?
赵光徽心底难以置信。
他便看见赵光熙那也挂在腰间的,一枚剑身似苍玉的短剑。
那是……承平观井剑??
怎么可能?!
“啪嗒!”
死寂的裕兴楼中,又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看着默立原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的赵光徽,赵光熙有些遗憾。
如果今日,赵光徽被彻底激怒,反抗出手,赵光熙便能顺势扯着大旗,催动【承平观井剑】。
不说将其直接斩杀,至少也能断其一臂,废掉修为。
可惜了。
“能不能治罪?”
赵光熙慢条斯理取出绢帕,将手上污秽擦拭干净。
赵光徽低头道:“能治,既然是赵辘轳头当面,肯定能治。”
赵光徽果然服软认怂。
其余人还愣在原地。
陈顺安便首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拱手道,
“恭喜东家喜升武清辘轳头之位,往后井深水旺,生意四通八达!”
陈顺安兵不血刃,便借赵光熙这根大腿解决今日事端,只觉念头通达,安全感十足。
而抓住机会成功打脸赵光徽,不仅了一桩夙愿,还成功烧了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赵光熙也觉通体舒泰,气血上流。
此时看陈顺安,那是越看越顺眼,整个人轻飘飘的,鬼使神差的说道,
“老陈呐,没丢咱的分!也不黑沙井了,干脆那卧虎井的掌柜,由你来当……”
话刚说出口,赵光熙立即就后悔了。
一口淡水井、三口浊水井的掌柜空缺,两个月前人员就定好了。
人家卧虎井的新任掌柜,凳子都捂热了。
哪有朝令夕改,突然提拔陈顺安,又把别人挤下去的道理?
这里面,牵扯颇多利益,许多人员变更。
卧虎井?
特产五轮水的淡水古井?
好事啊!
陈顺安闻言,眼前一亮。
他岂是凡人,眼疾手快,已经抱拳躬身道,
“多谢东家提携!陈某定然兢兢业业,干好卧虎井掌柜之位!”
声音洪亮,几欲掀顶,连街上行人都纷纷驻足。
除了赵光徽外,在场众人目光纷纷看来。
赵光熙无奈,都被架到这份上了,也就只有捏着鼻子道,
“……好好干!”
而在一旁,孙钧神色僵硬,只觉浑身凉飕飕的,赵光徽侧头,目光看来,面色更是黑得吓人,双眼露出杀机!
“我命休矣!”孙钧心中悲凉。
然后,他也恶狠狠的瞪了身后孔承平几人。
孔承平几人双股颤颤,心惊肉跳,差点吓得当场晕厥。
“我们完了!”
……
跟着赵光熙下楼。
陈顺安落后半步,沿途众人纷纷退让。
陈顺安看了眼宛若泥塑般,还愣在原地的鸠禅慧,忽然开口道,
“禅慧大师,我为你引荐一下,这位便是赵辘轳头。”
鸠禅慧闻言,神色复杂。
还用得着你引荐!
我又没聋!
“见过赵辘轳头,敢问,郭东家现在如何了?”
鸠禅慧是何等敏锐的人物,隐隐察觉到不详,心底掠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光熙叹了口气,道:“郭兄前些日子出了意外,惨死府中。”
鸠禅慧闻言,宛若后脑勺被人抡了一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郭东家,死了?
鸠禅慧下意识的不愿相信,可又看着赵光熙腰间那柄【承平观井剑】,又证明着赵光熙并未说假话。
可是,为何我没收到消息?
等等!
莫非是庄峻、孔凌、包文彬三人,瞒着我?
鸠禅慧脸上的慈悲之色荡然无存,脸色阴晴不定。
郭东家身死,那三人若是并未陪葬也就罢了,若是活着,这都过了几日了,恐怕早就架空了郭府,瓜分利益。
提前把他踢出局了!
“这些中原人,真是脏心烂肺坏肥肠!不讲规矩,早晚要把他们给锤死!”
鸠禅慧心底暗骂一句。
然后,便听得赵光熙目光深邃,幽幽说道,
“不知禅慧大师日后有何打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归顺我赵某?”
这话,怎么有些熟悉?
他一抬头,便迎见陈顺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鸠禅慧沉默了下,苦涩道,
“承蒙赵头厚爱,小僧,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说罢,鸠禅慧彻底认命,颔首低眉,双手合十,
“任凭赵头驱使!”
陈顺安见此,心底暗爽。
原来,当个仗势欺人的反派也不错?
甚至比陈顺安真刀真枪自个儿动手,找回场子,都来得畅快!
“哈哈哈哈!!!”
而赵光熙长啸大笑,豪气冲天。
如今他是平步青云,麾下更是人才济济,何愁大事不成?
就是……
赵光熙摸了摸下巴,看了陈顺安一眼。
这老东西太精了,恐怕今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光凭自己随手提拔于他,赐下掌柜之位。
陈顺安便能敏锐嗅到其中特殊意味,选择了兵行险着,主动发难。
竟然将一场寻常的水三儿斗殴,上升到有关新晋辘轳头和顽固老牌东家之间的阵营之争!
老而不死是为妖!
赵光熙沉声道:“老陈呐,今天这场局,不会是你故意编排的吧?甚至我赵某,都是你其中一环?”
陈顺安顿时急了,道,
“东家误会我深矣!陈某对东家之忠诚,日月可鉴,老朽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灵,哪里知晓东家已经夺得辘轳头之位……”
想来也是。
赵光熙点了点头。
罢了,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法。
老陈立了大功,狠狠给自己长脸,这便够了。
至于卧虎井掌柜……
我是头儿,我想如何提拔手下,分配岗位,我说了算!
只能苦一苦那凳子刚坐热的新掌柜了……
赵光熙从褡裢里取出一粒碎金子,丢给躲在柜台后面,满脸苦涩的裕兴楼老板,道,
“今儿所有损失,都由我赵某买单。”
裕兴楼老板得了金子,脸上苦色尽褪,欢喜连连道,
“多谢……”
裕兴楼老板咬了咬金子,确定口感,又才继续说道,
“多谢大人!”
……
赵光熙飘然离去。
等他离去不久,前来护他周全的一众扈从,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到。
当得知赵光熙又回县了,这些人立即调转车头,又匆匆追去。
主打一个声势浩荡,充场面的。
站在街上。
林守拙嘴里叼着一个烟袋锅子,狠狠抽了一口,然后死死盯着陈顺安道,
“老陈,你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已经真意了?”
可不是谁都能顶着数位真意高手外露的气息,还游刃有余,不受影响的。
说句不客气的,两者之间犹如蝼蚁见青天,二流武夫想在真意高手玩弄心眼,长袖善舞,简直是难之又难。
别人眼睛一瞪,目击凶光,便足以将其吓得屎尿齐出。
阴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陈顺安倒好,以身入局,居然引得赵光徽、赵光熙两人下场。
尤其是赵光熙……
那气息,怕是有斩四贼的实力吧!
东家居然藏那么深!
陈顺安目送东家离去,这才操起临街茶铺的铜壶,灌了两口解渴。
他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陈某已斩四贼,甚至不日将斩舌贼,踏入第五境。”
“呵呵……”
林守拙讥讽一笑,嘴里叼着一个烟袋锅子,斜睨了陈顺安一眼。
编,继续编。
你咋不说马上要成武道宗师了呢?
看着林守拙这幅表情,陈顺安叹气摇头。
实话实说,怎么就是不信呢?
“陈掌柜,今日多谢了。”
“陈爷,以后有啥需要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晓几人,这才缓缓走到陈顺安面前。
神色复杂,目光各异。
砂砾井真是人杰地灵,先是走出了真意高手林守拙。
现在更是多了位卧虎井的掌柜。
陈顺安挥了挥手,道,
“兄弟们客气了!今日去花船吃酒,点最贵的清倌人,陈某请客!”
孙晓几人,脸上顿时多了些真挚的笑容,
“那就不客气了,陈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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