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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暗流破冰

明末隐龙 最新章节正文 暗流破冰 http://www.ifzzw.com/379/379091/
  
  
    冰冷的秋雨敲打着重庆府街巷的青石板,水花四溅。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市,如今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闷。米铺前,排队的人群拉得老长,一张张焦灼的脸上刻满了忧虑。粮价如同脱缰的野马,从官府宣布“清匪禁运”那日起,便一日数涨。沉重的粮袋压在肩头,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又涨了!又涨了!”一个穿着半旧短褂的汉子看着米铺伙计刚挂出的新价牌,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昨天还一斗三钱二,今天就三钱八了!这……这还让人怎么活?!”

    “活?能买到就不错了!”旁边一个背着空箩筐的老者唉声叹气,浑浊的眼睛望着阴沉的天,“听说湖广那边一粒米都不许过来了!陕西、贵州的商路也卡得死死的!城里几家大粮行的仓底都快空了!再这样下去……”

    “都是那该死的封锁令!”一个年轻些的后生愤愤地低吼,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新军守着咱们川东,剿了多少匪?林大帅刚把陈茂那帮蛀虫揪出来,朝廷不奖反罚,还要断咱们的粮道!这算什么道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老者慌忙扯了扯后生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没听说吗?官府贴了告示,说林大帅是……是叛逆!议论朝廷旨意,要掉脑袋的!”话虽如此,老者眼中同样充满了不解和怨愤。街巷之间,类似的低语如同地底的暗流,在压抑的沉默下汹涌奔腾。

    重庆府,城西,“蜀江”商行后院秘库。

    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喧嚣。秘库内,数盏牛油大蜡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桐油、药材、硝石和铜钱的气味。巨大的货架上,分门别类地堆放着码放整齐的粮袋、成捆的药材、用油布包裹的铁锭,以及一箱箱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硝石硫磺。

    大掌柜站在库房中央,平日里总是带着谦和笑意的圆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正对着手中一份长长的清单快速核对着什么。他身边站着几个商行核心管事,个个神色凝重。

    “……米行孙老板那边,最后一批‘陈年粗米’交割完毕,三百石,按市价九折付的现银。”一个管事低声汇报,语气带着一丝肉痛,“这老狐狸,坐地起价,还口口声声说担着天大的干系!”

    “九折就九折!只要能进来!”大掌柜头也不抬,声音斩钉截铁,“现在不是计较蝇头小利的时候!告诉孙扒皮,只要他还有本事从‘官仓损耗’里抠出粮食来,有多少,我们收多少!价格……可以再让半分利!但必须保密!”

    “是!”管事应下,匆匆记下。

    “铁料呢?”大掌柜目光扫向另一个负责金属采买的管事,“‘老铁头’那边怎么说?”

    那管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铁头’……怕是顶不住了。按察使衙门派去的那个李经历,派人盯死了他的炉场和货栈,所有生铁、熟铁进出都要登记造册,说是严防‘资匪’。昨天他偷偷运出来的两车杂铁,半路就被卡子扣了,还罚了重金!他传话过来……风声太紧,近期……怕是不敢动了。”

    大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铁料!这是工坊的命脉!没有铁,燧发枪、甲片、炮筒……一切都成了空谈!

    “那就走‘水路’!”大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我记得川南屏山那边,有几个靠水吃水的寨子,寨主跟咱们商队有过往来。他们寨子里有自己的小铁炉,打些农具、猎叉。虽然量不大,但胜在隐蔽!立刻派最可靠的人,带足银钱和盐巴、布匹过去!告诉他们,只要是好铁,哪怕是废铁回炉,我们都要!价格……翻倍!”

    “明白!属下亲自去!”那管事眼中一亮,立刻领命。

    “硝磺呢?”大掌柜的目光投向最后一位面色最凝重的管事。火药的命根子,最难搞。

    “难!太难了!”那管事连连摇头,声音苦涩,“官府的卡子查得最严的就是硝磺!水路陆路都像筛子一样!咱们之前囤的库存,工坊那边日夜不停地消耗,最多还能撑二十天!二十天之后……”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秘库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寂。没有硝磺,新军的火器就成了烧火棍!这比断粮更致命!

    大掌柜的眉头拧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身旁一个装满铜钱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目光扫过库房里堆积的物资,脑中飞速运转。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几口密封的大缸上,那是商行从苗疆收来的特殊药材和矿物。

    “苗疆……”大掌柜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我记得……黑石寨的老苗王,最喜中原的瓷器、丝绸和……烈酒?”

    “是!那老苗王嗜酒如命,尤其喜欢咱们的‘烧刀子’!”一个熟悉苗疆事务的管事接口道。

    “苗疆十万大山,人迹罕至,官府的手伸不进去!”大掌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断,“硝石矿……苗疆深处未必没有!就算没有,他们那里特有的‘火粪土’(富含硝酸钾的土硝),也是上好的替代品!立刻准备!精选上等景德镇细瓷十套!苏杭上等绸缎二十匹!还有……把我们酒坊窖藏最烈的那批‘透瓶香’,装五十坛!不!一百坛!再备足盐巴、铁针、棉布这些山里紧俏货!”

    他猛地转向那个负责苗疆的管事,眼神灼灼:“你亲自带最精干、熟悉苗疆山路的商队,押着这批货,走最险的‘野猿道’,给我直插黑石寨!告诉老苗王,这些东西,换他的‘火粪土’!有多少,要多少!价格……随他开!只要能运出来,运多少,我给他翻倍的盐和铁器!记住,宁可绕远,避开所有官道、哨卡!哪怕人背肩扛,也要把东西给我弄回来!”

    “是!掌柜的!”那管事也被这大胆的计划激起了血性,重重点头,“属下拼了这条命,也把硝土给您弄回来!”

    一道道指令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秘库紧张的气氛。大掌柜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老水手,调动着商行这艘巨舰上每一分力量,在朝廷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寻找着那几乎不可能的缝隙。

    成都府,巡抚衙门(名义上),签押房。

    新任按察使杨涟(原陕西按察使调任)端坐在书案后,面色沉肃。他面前摊开的,正是温体仁那份杀气腾腾的密奏抄本,以及朝廷正式下发的、宣布对林宇“削职除名,天下共讨”的明发诏书。

    “封锁令已下数日,效果如何?”杨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他目光扫过下首垂手站立的李经历和王振(都指挥佥事)。

    李经历连忙躬身:“回禀大人,三省交界处,尤其是湖广入川的水陆要冲,均已设卡严查,过往商旅盘查甚严。据各卡口报,流入重庆方向的粮车,已锐减七成以上!市面粮价飞涨,民怨渐起!”

    王振也赶紧补充道:“都司已严令川北、川南卫所军向重庆府外围运动!川北张参将部五千人已抵遂宁,川南李守备部三千人已至泸州外围!对重庆形成钳形威压之势!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急于雪耻的凶光。

    “嗯。”杨涟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他拿起案头另一份密报,那是他安插在重庆的耳目传回的,“市面粮价飞涨不假,但据报,重庆城内几家大商行,尤其那个‘蜀江’,近日动作频频。其库中存粮似乎……并未如预期般快速枯竭?反而在持续收购?”

    李经历和王振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愕然和不安。

    “这……或许是林宇之前囤积居奇?”李经历猜测道。

    “囤积?”杨涟冷笑一声,将那份密报丢在案上,“囤积能支撑多久?更可疑的是铁料和硝磺!按察使衙门派去盯守各大炉场、矿场的人回报,近期并无大宗铁料、硝磺流入重庆!可涂山工坊的炉火,却日夜未熄!打造之声不绝于耳!他们的铁料、硝磺,从何而来?!”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两人:“封锁令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地方胥吏阳奉阴违者有之!山间小路偷运私贩者有之!更有甚者……”杨涟的声音陡然转厉,“恐有地方官员、卫所将领,暗中与林宇勾连,行资敌之举!”

    李经历和王振吓得浑身一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下官(末将)不敢!”两人慌忙躬身辩解。

    “不敢?”杨涟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雨幕,“本官奉旨查办此案,要的不是‘不敢’,而是实打实的成效!封锁,要铁桶一般!合围,要步步紧逼!让林宇感受到切肤之痛!让他营中断粮,工坊断料,军心浮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风声大雨点小!”

    他猛地转身,眼神冷冽如冰:“传本官令:一、即刻行文三省巡抚及沿途州县,严查玩忽职守、私放禁物之官吏!抓几个典型,以儆效尤!二、都指挥使司立刻增派游骑,封锁所有通往重庆的山间小路、偏僻渡口!凡可疑人员物资,一律扣查!敢有反抗,格杀勿论!三、命遂宁张参将部,向前推进三十里,驻扎铜梁!泸州李守备部,推进二十里,驻江津!将兵锋,顶到林宇的鼻子底下!本官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遵命!”李经历和王振心头凛然,轰然应诺。杨涟的强硬,远超他们的预期。这场围剿,正在迅速升温。

    重庆府,城西,“丰裕”米行内堂。

    门帘低垂,隔绝了外面街市的嘈杂。米行老板孙扒皮那张胖脸上堆满了市侩而精明的笑容,亲自捧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座一位身着不起眼棉布长衫、面容清癯的老者面前。

    “哎呀呀,大掌柜您亲自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用茶!上好的蒙顶甘露!”孙扒皮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掌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未饮,目光平静地看着孙扒皮:“孙老板,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上次那批‘陈粮’,解了我燃眉之急,这份人情,蜀江记下了。”

    “哪里哪里!大掌柜太客气了!能为林大帅……呃,为地方安定略尽绵力,是孙某的荣幸!”孙扒皮连忙摆手,额头却渗出一层细汗,眼神闪烁不定。他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和气的老者,背后站着的是谁。

    “眼下,燃眉之急更甚。”大掌柜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粮价飞涨,民怨沸腾。林帅心系百姓,不忍见川东父老忍饥挨饿。我蜀江,愿倾尽所有,平价售粮,平抑粮价。”

    “平价售粮?”孙扒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大掌柜!这……这可使不得啊!现在是什么行情?外面粮源断绝,我这店里的存粮也是花了大价钱、担着掉脑袋的风险才弄来的!平价?那……那我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再说了,官府有令,严禁……”

    “官府?”大掌柜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针,“官府能给你运粮进来?能保你米行平安?还是能在林帅的燧发枪指着成都府的时候,护你周全?”

    孙扒皮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林宇兵围成都、炮指城楼的凶悍,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孙老板是聪明人。”大掌柜的声音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压力,“粮价飞涨,民怨指向谁?是封锁的朝廷?还是趁机抬价的粮商?林帅若倒了,你以为你这‘丰裕’米行,能在乱民和溃兵手中保住?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顿了顿,看着孙扒皮变幻不定的脸色,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当然,商贾逐利,天经地义。蜀江不会让你亏本。你按市价七成收来的粮,我蜀江按市价九成收!你只需……将你库中存粮,分出七成,挂上‘蜀江平粜’的牌子,按我定的平价售出!剩下的三成,随你高价牟利!风险,蜀江担着!利润,你孙老板照样赚!如何?”

    孙扒皮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额头的汗珠更多了。七成平价售出,看似亏,但有蜀江九成收购价托底,加上自己剩下三成的高价粮……算下来,利润虽薄,却稳赚不赔!更重要的是,风险转嫁给了蜀江,自己还能落个“响应平抑粮价”的名声……而且,真把林宇惹毛了……

    “好!大掌柜快人快语!孙某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孙扒皮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堆起更灿烂的笑容,“就按大掌柜说的办!我‘丰裕’米行,愿为林帅分忧,为川东父老尽一份力!明日……不!今日下午,就在店门口,挂‘蜀江平粜’牌!按大掌柜定的价开售!”

    大掌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孙老板深明大义,蜀江铭记于心。首批平粜粮,我会即刻派人送来。”

    当日下午,“丰裕”米行门前,一块醒目的“蜀江平粜”木牌挂出,上面标明的米价,竟比市面低了足足三成!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半个重庆城!早已被高价压得喘不过气的百姓蜂拥而至,长长的队伍从米行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尾!买到平价粮的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口中念叨着“蜀江仁义”、“林帅恩德”的话语。

    这消息,也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成都府签押房杨涟的脸上。他刚刚下达了严查和进军的命令,重庆那边,林宇竟已开始用商行的财力,在铁幕上撕开了第一道口子!冰冷的现实告诉他,这场围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封锁的铁幕之下,暗流汹涌,破冰的裂痕,已然出现。 (爱腐竹小说网http://www.ifz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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