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黑云翻墨，电蛇乱窜，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压抑的紫红色。林轩立于虚空，衣袂在狂暴的元气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环绕的血色剑气与对面叶凌霄那纯粹的杀意剑域形成鲜明对比，彼此碰撞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林轩，你身负罪血，本就不该存于世间。”叶凌霄的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手中古朴长剑轻颤，每一缕剑鸣都引动天地法则随之共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你这孽障！”
林轩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血色莲花缓缓旋转，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替天行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被宗门规条束缚、连自己本心都不敢直视的剑，也配谈天道？”
话音未落，林轩动了。
并非简单的突进，他身周的虚空仿佛水面般荡漾了一下，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流光，不再是直线，而是以一种超越常理、违背视觉的轨迹，瞬间跨越千丈距离。
“血脉神通·虚界穿梭！”有见识广博的老辈修士失声惊呼。
血色帝剑——陨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凌霄眉心前三尺，剑尖震颤，蕴含的并非单纯的锋锐，而是一种湮灭、吞噬、终结的恐怖道韵。这一剑，快得超越了思维，更蕴含着一丝空间真谛。
然而，叶凌霄能被誉为此代第一剑，岂是易与之辈。
就在陨星即将点中的刹那，他周身那纯粹由剑意凝聚的领域骤然收缩，并非防御，而是极致的凝聚。一柄近乎透明、薄如蝉翼的小剑凭空浮现于他眉心之前。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尖锐到仿佛要刺破耳膜的交击声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两者交击之处，空间如同摔碎的琉璃般，蔓延开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痕，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元气。
两人一触即分，相隔百里遥遥对立。
第一次交锋，竟是平分秋色。
下方观战的无数修士尽皆骇然。叶凌霄那柄意念之剑，乃是其《太上忘情剑典》修炼至极高境界的体现，斩身更斩魂，防不胜防。而林轩那诡异的空间穿梭与那柄血色帝剑的凶威，同样令人心胆俱寒。
“好！好一个罪血余孽！果然有些门道！”叶凌霄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那并非愤怒，而是见猎心喜的纯粹战意，“可惜，旁门左道，终难登大雅之堂！且试我太上三绝剑！”
他长剑竖起，剑锋向天，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无比缥缈、空灵，仿佛与这片天地彻底融为一体。
“第一剑，斩尘缘！”
剑光起，并非炽盛，反而是一种淡漠的灰白之色，如秋水，如寒烟，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这一剑锁定的并非林轩的肉身，而是他的神魂，他的意识，要斩断他与此世间的一切联系，将他化为无根浮萍，彻底放逐。
林轩只觉周身一轻，仿佛脚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气、乃至流淌的血脉都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一种极致的孤独与虚无感涌上心头，要让他自我怀疑，自我湮灭。
“尘缘？我的尘缘，岂是你说斩就斩！”林轩眼中血莲怒放，发出一声震荡九霄的长啸，“我之道，不在天地，而在己身！血脉为引，我心为帝！给我开！”
轰！
磅礴浩瀚的血气自他体内冲天而起，并非混乱爆发，而是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模糊不清却威严无尽的血色帝影。帝影抬手，一拳轰出，碾压虚空，霸道绝伦的血色拳意直接粉碎了那弥漫而来的灰白剑意。
以力破巧，以无上帝威破虚无缥缈！
“第二剑，断因果！”
叶凌霄剑势再变，长剑看似极缓地划出一道玄奥轨迹。剑锋过处，虚空之中竟浮现出无数细微如蛛丝般的晶莹线条，这些线条一端连着林轩，另一端则通向无尽虚空深处，象征着林轩与这世间的万千因果联系。
此剑，竟要直接斩断林轩存在的根基！
林轩瞳孔微微一缩，这太上忘情剑典，果然诡异莫测。他感到自身的灵力运转、神魂感应都开始出现滞涩，仿佛真的要变成无因无果的存在，下一刻就要被天地抹除。
“因果？我承血脉之因，结今日之果！此因果，乃我力量之源，岂容你断！”林轩咆哮，体内帝血彻底沸腾，周身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血色符文，“以血为誓，因果不灭！”
那些连接着他的因果线，瞬间被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变得坚韧无比，牢牢锚定着他的存在。叶凌霄那绝情绝性的一剑斩落，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无法彻底斩断。
“第三剑，灭真灵！”
叶凌霄的面色终于凝重了一丝，太上三绝剑前两剑竟被对方以这种霸道的方式硬生生扛住，这远超他的预料。他不再保留，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古剑之中。
第三剑出。
天地骤然失色，万物失声。
一道极细、极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剑光射出。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血气的防御，直接出现在林轩的识海深处，直斩他那一点不灭的真灵本源！
这是绝杀之剑！专斩修士最根本的真灵印记！
就在这生死一瞬，林轩识海中，那一直沉寂的血色剑胚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段被尘封的、属于初代血脉剑帝的残缺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灵非无根，血魄为依……”
一种明悟涌上林轩心头。
他放弃了所有神魂防御，任由那灭灵剑光斩入真灵最深处。
就在剑光及体的刹那，他运转起那段残缺法门，真灵瞬间与沸腾的帝血、与那血色剑胚彻底融合！
嗡——！
灭灵剑光斩过，却如同斩入一片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的血色汪洋，剑光虽利，却难以瞬间湮灭这浩瀚血海蕴含的所有生机与意志。
“怎么可能？！”叶凌霄第一次真正变色，他的太上灭灵剑，竟似泥牛入海，未能竟全功！
“轮到我了！”林轩的声音自血海中传出，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狰狞与狂放，“你也接我一剑！”
“血脉帝剑·血雨浮生！”
陨星剑发出一声愉悦的嗡鸣，冲天而起，骤然崩散，化作漫天凄美绝伦的血色雨滴，笼罩了整片天地。
每一滴血雨，都蕴含着极致的剑意、磅礴的生机、以及一丝掠夺自太上灭灵剑的寂灭真意！生与灭，在这血雨中完美交织。
血雨滂沱，笼罩四极。
这雨，并非简单的攻击。叶凌霄震惊地发现，每一滴雨滴落在他的剑域之上，并未爆发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如同最坚韧的蚀骨之蛆，疯狂地吞噬同化着他的剑意与灵力，反过来壮大自身。
更可怕的是，那雨滴之中，竟蕴含着一股霸道无比的意志，穿透他的防御，直接冲击他的心神。
刹那间，叶凌霄眼前景象大变。
他不再是屹立于云端、受万人敬仰的太上道子，而是变成了一个蜷缩在冰冷角落、瑟瑟发抖的乞儿。寒风如刀，饥肠辘辘，路人的白眼与呵斥如同毒针般刺入幼小的心灵。
“不……这是幻象！给我破！”叶凌霄心神剧震，急忙固守剑心，斩灭虚妄。
景象破碎，但下一刻，他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的茅屋，病榻上，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气息奄奄，紧紧抓着他的手。
“霄儿……娘……娘不行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出人头地……”
那是他早已尘封、强迫自己忘却的记忆！是他踏上无情剑道之初，亲手斩断的尘缘！
“假的！皆是心魔！”叶凌霄目眦欲裂，太上剑意疯狂运转，再次斩碎幻境。
然而，血雨连绵，幻境生生不息。
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初入太上道宗，因出身卑微而受尽白眼与欺凌，多少个深夜独自一人疯狂练剑，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看到了为获得资源，不惜算计同门，嫁祸他人，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看到了自己为了练成太上忘情剑，面无表情地将唯一真心待自己的小师妹亲手推入绝情洞窟，耳边回荡着她难以置信、绝望至极的呼喊：“叶师兄……”
一幕幕，一重重，皆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被无情道法强行镇压的过往与心魔！
这“血雨浮生”，竟能引动对手心底最深刻的记忆与情感，演化浮生万象，直问本心！
“啊啊啊啊！林轩！你该死！”叶凌霄道心剧烈动摇，发出困兽般的怒吼，剑招竟出现了一丝不应有的混乱。那完美无瑕的太上剑域，因为其主的心神失守，终于露出了破绽！
就是现在！
漫天血雨骤然汇聚，林轩的身影于血雨中重生，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刚才硬抗灭灵剑招、施展这禁忌剑术对他消耗极大，但他眼神却亮得骇人。
人剑合一，化为一道洞穿虚无的血色惊鸿，直刺叶凌霄剑域那微不可察的破绽之处！
“噗——！”
血虹贯日！
叶凌霄的太上剑域应声而破！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倒退，胸口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剑气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败了！
败在了自己最坚固的无情道心，竟先于剑招出现了裂痕！
下方天地，死寂无声。
所有观战者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望着那浴血而立、黑发狂舞的身影，望着那踉跄倒退、道心似乎受损更重于剑伤的太上道子。
一代神话，竟然真的败了？败给了一个身负罪血的青年？
“叶凌霄……你的剑，忘了情，也忘了为什么执剑。”林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无情并非至高，敢于面对一切，方能真正不朽。”
叶凌霄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混乱，那是一种信念被摧毁后的茫然与狰狞。
……
与此同时，无尽遥远之外，一片被星云笼罩的禁忌秘境深处。
一座古老祭坛上，摆放着九盏青铜命灯，其中八盏火光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唯有一盏，灯火如豆，却顽强不灭。
突然，那盏命灯的灯焰剧烈地摇晃起来，火苗疯狂窜动，颜色由青转红，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与……共鸣？
灯焰之中，隐隐浮现出一双闭合的眼眸虚影。
那双眼眸，猛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那跨越无尽空间传来的、同源而霸烈的血脉剑意与帝威……
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缝，悄然在那盏命灯灯盏上蔓延开来。
……
苍穹之上，林轩正欲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彻底结束此战。
忽然，他心有所感，猛地转头望向南方天际尽头。
不仅是他，下方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修士，都骇然抬头。
一股比叶凌霄的太上剑意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恐怖的威压，正以无法形容的速度弥漫而来。
南方天空，被染成了纯粹的金色。
云层排开，仿佛有无上存在出行。
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黄金宫殿虚影，于云层之巅若隐若现。宫殿前方，九条浑身覆盖着金色鳞片、散发着蛮荒龙威的蛟龙，拉着一辆璀璨夺目的战车，碾过苍穹。
战车之上，屹立着数道身影，皆笼罩在神光之中，宛如天神下凡。为首一名青年，身披九龙皇袍，头戴帝冠，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眸冰冷淡漠，俯视苍生，其威压之盛，竟让在场许多修士忍不住想要跪伏下去！
“那是……古神朝的巡天战车！”有活化石级别的老古董声音发颤，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九龙拉辇……帝袍皇冠……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古神朝太子？！”
冰冷的谕旨，如同天道法旨，自那九龙战车之上传来，响彻寰宇：
“奉神朝帝尊法旨：缉拿罪血余孽林轩，阻挠者，视为对古神朝之挑衅，格杀勿论！”
声浪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威，瞬间冲散了漫天的血雨与剑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轩身上。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强敌未绝，更强的追猎者，已携煌煌天威，跨界而来！
林轩擦去嘴角血迹，望着那碾压而来的黄金战车，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战意。
他手中的陨星剑，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发出兴奋而嗜血的嗡鸣。
血雨未停，新的风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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