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进了房间。
随着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反锁。
白露不再挣扎,往房间里边看去。
江阳坐在书桌边,手里握着签字笔,在书写什么。
拿回自己的手机。
发现刚刚偷偷录音的音频,果然被删除了。
自己偷偷录音,江阳发现了。
头一次被抓现行。
没有点破。
白露心里反而更忐忑。
老老实实坐在茶几边,和章若喃一起看极挑。
以往看极挑,总是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惟独这一次,里面演的是什么内容,完全没看进去,哪怕是章若喃的片段。
等回过神发现,章若喃已经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江阳。
偏头看去,江阳依旧坐在书桌边,桌上摊开一张美工纸,他在写着什么。
时而动笔。
时而停顿。
笔尖抖动几下,抬头向白露这里看过来:“看完了?”
“看,看完了,但我还能继续看。”白露讪讪的笑了笑,回避开江阳的目光。
继续盯着她的平板。
重复播放最新一期的极挑。
这一次,她的平板和手机都拿回来了,人却留在江阳房间里。
白露的指尖在手机壳边缘来回摸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时猛地松开。
不想让江阳发觉自己的慌乱。
脊背挺得笔直,膝盖并拢。
脚尖微微内扣。
像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有着等待审判的紧绷感。
“听若喃说,你之前在韩国,当过SM公司的选拔生?”江阳忽然问了句。
闻言。
白露手指头在屏幕上点一下。
按下暂停键。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露点了点头:“是的。”
“能看懂音符和音谱吧?”
“能看懂的,以前有教这些,舞蹈我也会,只是很久没跳,可能生疏了些。”
不知道江阳为什么会问这些,白露应道。
她眼睫毛快速眨动,视线时不时偷瞄江阳的方向又立刻收回。
聊了几句。
江阳忽然问道:“听若喃说,你以前是有一个想当爱豆的梦想的。”
“以前,那是以前啊。”
白露笑了笑。
“现在呢?”江阳放下笔,抬眼看向白露。
“现在啊,现在只想多攒点钱。”
白露停顿几秒,接着说:“当爱豆的梦想,我还是有的,但是现在才发现,梦想这东西,不会过期,但是会变质。”
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几年前赴韩的自己,穿着汗湿的练功服,在SM公司的练习室训练到深夜。
膝盖上贴着止痛膏药,脚踝肿得像馒头。
记得当时,网上流行一个和科比有关的鸡汤。
说是努力的人,能看见凌晨四点的太阳。
那时候的自己,经常训练到凌晨四点,可以有资格的说一句,凌晨四点根本就看不见太阳。
又看见当年在SM选拔现场的画面。
评审席冷白的灯光下,她跳完自编舞后喘着气抬头,评委面无表情地在纸上画叉,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像刀片刮过耳膜。
回国后当模特。
那团以为永远不会熄灭的爱豆梦想,终究在几年时间长,消失殆尽。
曾经为梦想付出过极致努力。
恐惧过失败。
最后明白现实对梦想的碾压。
真正让她放弃的,不是不想当爱豆了,而是不敢了。
一幅幅画面,如同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每一页都写着‘我曾那样鲜活的活过’。
白露声音放轻:“就像超市里的牛奶,明知道该扔了,可总有人舍不得,人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江阳起身过来:“那如果现在有个舞台,能让你堂堂正正的实现你当年的梦想,你想不想去?”
闻言。
白露小腿紧绷一下,摇了摇头:“我韧带被拉伤过,现在连劈叉都困难。”
江阳打断她:“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
“我……”
白露眸光闪烁,别开脸:“如果真有这种机会的话,让给若喃吧,她比我更需要。”
“那你呢?”
“我这样,也挺好。”
白露接着说:“我曾经被聚光灯照过,现在早就不在光里,我已经适应了。”
现在就想摆烂。
就想混吃等死。
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只要不努力,就永远不会有失败。
白露扯着嘴角笑道:“我最近在网上看见一句话,感觉说得特别好,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就肯定很轻松,我现在就想当个轻松的人……”
话刚说到这里。
她意识到,和江阳聊的话题,似乎聊偏了。
刚进房间时,还担心江阳会冲她生气发火来着。
因为手机上的音频被删了,明显江阳知道她刚刚在外头干什么。
按道理来讲,江阳不是应该和她聊解约的事吗?
或者劈头盖脸的把她骂一顿。
怎么聊起,她当初那个幼稚得可笑的梦想来了。
哪怕不解约,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罚她的钱,扣她的工资,让她多干活吗?
南韩那边都是这样的,江阳真不会当老板啊。
江阳迈步过来,把书写完的美工纸放在茶几上:“把若喃推出去当借口,其实是你怕了吧。”
“我……”
白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江阳笑道:“既然签下你,在我公司混吃等死,公司不差给你的这点工资,你想把机会让给若喃,也是你的选择,你未来的路怎么走,全靠你自己。”
白露低头看去。
江阳放在她面前的美工纸上,是一首刚写好的歌。
有五线谱,有和弦标记,有乐谱,有音符。
甚至连副歌转调都写出来了。
歌词字迹带着笔锋。
一眼去就能哼出来。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是江阳刚刚临时写的歌?
早就听若喃说过,江阳的创作能力很强,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捧起这张美工纸,白露扫一眼上面的歌词,微微愣怔。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为何孤独不可光荣,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把歌词全部看完。
视线定格在标题上,看见那三个字:
《孤勇者》。
“江阳,我……”
抬头发现,江阳已经走了。
去哪了?
应该是去去录歌了吧。
明天就要去横店那边。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江阳真的伤追究她偷拍的事了吗?
白露继续盯着歌词。
孤勇者,呵,江阳是怎么想出,这么讽刺的歌名的。
白露指腹蹭过那些尖锐的字眼,心里逐渐安静下来。
面具,污垢,小丑,缺口,绝望……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她早已结痂的旧伤里。
如同一把刀,剖开了她精心包装的麻木。
——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就像擦掉了污垢。
白露扯动嘴角笑了笑:“我哪还有狂啊,早被SM的评委,被现实磨得一点不剩了。”
她想起在韩国练习室的日子。
凌晨四点的首尔冷得像冰窖,她对着镜子一遍遍跳,直到脚踝肿得穿不进舞鞋。
想起回国后当模特,被摄影师骂表情僵硬。
被客户嫌弃不够高级。
想起无数个夜晚,她缩在出租屋里,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爱豆舞台,默默把曾经的梦想锁进抽屉最底层,然后对自己说:
“别做梦了,白露,你不配。”
——他们说要顺台阶而上,而代价是低头。
“我不是早就已经低头了吗,可是为什么现在看见这些话,还是……还是会……”
那些在SM被淘汰的耻辱。
那些当模特时的冷眼。
那些被现实按着头认命的瞬间。
它们早就不再是伤口,而是长进了自己的骨血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平庸,习惯了做一个“懂事”的成年人。
可为什么,看着这些歌词,心脏还是会疼得发颤?
手机震动一下。
收到江阳发来的消息:[“这首歌看完了吗?”]
白露编辑文字:[“看完了,老板。”]
江阳消息发过来:[“是你唱,还是若喃唱?”]
若喃……
白露愣怔片刻。
若喃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她最不敢直视的那部分自己。
又收到江阳的消息:[“你拼命想把若喃推上舞台,其实是在救当年的你自己,对吧?”]
白露心跳快上一拍。
眼眸里暗淡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复燃。
早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若喃的成长如此执着。
若喃眼里的光,若喃的笨拙努力,若喃被骂了也不回嘴的倔强,全都是曾经那个没被现实打趴下的她自己。
现在。
想重新做一遍,当初的自己。
白露颤抖得打字,打了好几遍,却把江阳,打成蒋阳,江洋,姜洋。
最后按下语音发送键,发送一条语音消息。
声音很轻。
像一把刀,劈开了这些年自我欺骗的假象。
章若喃房间。
江阳坐在茶几前,面前摊开另一张歌词纸。
是先前不小心,落在章若喃哪里的。
那会儿只写了零星几行歌词,现在都添上。
原本是要去录歌的,被白露打断进程,不完成先前没有完成的事,憋得慌。
况且。
好不容易把若喃教会了。
“江阳,白露愿意唱你写的歌了吗?”
章若喃换上一身浅红色的薄纱睡衣,坐过来:“她会韩语,也会舞蹈,只要你给她机会,她肯定可以帮你赚很多钱的。”
被江阳伸手搂腰,章若喃身子下意识的颤了颤。
以前都是她去江阳的房间。
第一次主动把江阳叫到她房间来。
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
她脸颊挨在江阳的肩膀上。
江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白露发来的消息。
是一条语音消息。
点开,听见白露发颤的嗓音:[“江阳,这首歌,我要唱。”]
章若喃露出笑。
听见啪嗒一声。
身后的凶衣金属扣子,被解开了。
不知道江阳给白露写的是什么歌,但是江阳的每一首歌,不论是曲调,还是歌词,质量都是很高的。
白露本来就懂音乐。
这会儿,肯定还在江阳房间里。
先前在江阳房间,发觉白露在外头偷拍,她就在房间里,替白露在江阳面前求情。
别怪白露。
白露这个坏习惯,她私底下说过很多次,改不掉。
最重要的是,白露对这个行业,是有执著的追求的,只要给白露一点希望,白露心底的梦想,一定可以像以前那样成长起来。
所以商量着,让江阳给白露写一首歌。
既是被白露机会,也是让白露,这会儿留在江阳房间里。
别再来打搅她和江阳的好事。
“江阳,我了解白露,我来回复她,可以吗?”章若喃轻声问了句。
对上江阳的眸光。
章若喃迎了上去。
她的唇齿间仿佛含着一团火,烧得两人呼吸交缠,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十几秒后,二人分开。
江阳把他亮着屏幕的手机,递给章若喃。
低头打量着怀里的章若喃。
凶衣从领口拽出,丢到沙发边。
怀里若喃口线条如古典雕塑般流畅,睡衣领口微敞,隐约可见一道柔和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的肌肤在房间暖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锁骨下的弧度像被春风拂过的山丘,细腻而饱满。
章若喃接过江阳的手机,编辑文字,发给白露:[“这首歌,不让给若喃唱吗?”]
足足等了十几秒。
收到白露的回复:[“这首歌,我想自己唱。”]
章若喃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忽然感觉江阳的唇,贴在她的颈侧。
呼吸灼热,像烙下一个印记。
章若喃嘶的吸气。
体会到她给江阳种草莓的感觉了,因为江阳也给她种了个草莓。
章若喃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轻哼,一只手揪紧了沙发垫,另一只握着江阳手机的手,收到白露的回复:[“江阳,你不怪我吗,你明明发现了我之前在偷拍你和若喃的动静,抱歉。”]
章若喃编辑文字:[“我给你回复OK的手势,不是同意,是想弹你一个脑瓜崩。”]
[“抱歉,抱歉,我听见那种怪怪的动静,手就像控制不住一样,想偷偷的记录下来。”]
章若喃匆忙编辑文字。
趁着江阳没看见白露的消息,先替江阳原谅白露:[“下不为例。”]
同时感受到江阳的掌心,覆上她的心口,隔着薄纱随意,感受她急促的心跳,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锁骨下的凹陷。
收到白露的回复:[“江阳,若喃和我说,你很有才华,我感受到了,这首歌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但是如果若喃想唱的话,这首歌我可以给她唱,要是没有若喃,你可能都不会认识我,我也签不了你的公司。”]
房间里的光线变暗。
章若喃的呼吸也乱了。
衣领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编辑文字,给白露发过去。
这些话,她没法自己对白露说。
但是以江阳的身份来说,或许正好合适。
能感受到,这两年白露萎靡不振,很想看见,几年前,白露意气风发的样子:
[“白露,这首歌是你的。”]
[“若喃有若喃的路要走,你有你的。”]
[“她不需要你让,你也不需要为她牺牲,你们不是彼此的影子,而是并肩前行的光。”]
[“你说‘如果没有若喃,我就不会签你?”]
[“错了,我签你,不是因为若喃,而是因为,你曾经那颗想要当爱豆那颗炽热的心,是你被SM淘汰后,还能咬着牙不甘心的倔强。”]
[“这些,才是我签你的理由。”]
借着江阳的手机,一条条消息发过去。
章若喃起先能看见和白露的聊天框里,顶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几条消息发过去后。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停止了。
能感觉到。
白露在很认真的看她发的消息。
借着江阳的账号,说一些,她想对白露说的话。
江阳撇一眼章若喃发给白露的内容,没有打搅。
这是若喃和白露两姐妹的事,他懒得干预。
若喃腰线凹陷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像被精心打磨的瓷器,紧致而柔韧。
江阳滑过她的腰侧,指尖陷入那柔软的凹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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