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
舞台上响起主持人的声音:“太棒了!感谢杨超跃,刘浩纯,田曦微带来的这首活力四射的《卡路里》!”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聊了几句。
主持人说着暖场的话。
杨超跃站在舞台中央,重重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和身旁的田曦微,刘浩纯,互相对视一眼,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眼神亮晶晶的。
脸颊因剧烈运动泛着红晕
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疲惫。
以及,对这次表演的满意。
没有失误。
比以往任何一次排练都要好。
很怕微博里的那些恶评,会在现场听见。
整个过程,鹿寒的粉丝无比热情,全是叫好声。
田曦微弯腰双手撑住膝盖深呼吸,背脊仍保持挺直。
抬头与杨超跃对视时,眼角弯成月牙,鼻梁高光被汗水映得更亮。
刘浩纯画着刻意拉长的眼线,发尾因为舞蹈动作已经散开,穿着不对称剪裁的黑色舞服,以及金属腰链,转身时叮当作响。
手指头摩挲裙缝,努力表现得不紧张,屏着一口气站姿利落。
听到掌声后逐渐放松,肩膀垮下来,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发觉杨超跃在看自己。
刘浩纯笑了笑,伸手帮杨超跃拨开黏在唇边的头发,看见杨超跃咧嘴笑:“浩纯,曦微,我们好像成功了。”
“这就是舞台上的感觉,比我以往登上的任何一个舞台都大……”田曦微嘟囔道。
“嘘,下台再说,有镜头在拍。”
刘浩纯使个眼色,提醒一句。
三人立刻噤声。
主持人聊几句热场的话,然后问杨超跃:“超跃,现在面对直播镜头,你最想对谁说几句话。”
“我啊,我最想对我爹爹说。”
杨超跃举起话筒,面对直播镜头笑道:“我爹爹是我盐城老家村子里的一个电工,家里会养点鸡鸭,平常这时候,爹爹应该下地干农活了,但现在肯定在看直播,我爹爹是个很善良的人,可人间疾苦一样没放过他……”
话刚说到这里。
杨超跃脸上的笑僵了僵,咬了咬下唇,对主持人语调发颤的说了声‘抱歉,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转过身去,眼圈儿一红,抹了把脸。
刘浩纯忙不迭去台下助理那里接来纸巾,给杨超跃擦眼泪。
田曦微抿了抿嘴。
平常和杨超跃相处,尤其是教超跃跳舞的时候,超跃笨手笨脚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在雾都铜良读小学的妹妹。
妹妹从小也有一个舞蹈梦。
只不过家里不富裕,爸妈把培训舞蹈的费用,都花在她身上了。
偶尔会教妹妹舞蹈。
妹妹底子很差,和杨超跃一样,学起来动作僵硬,慢吞吞的。
起点比自己低,天赋比自己差,没有老师教,笨手笨脚的追着梦。
私底下教赵妗麦的时候,赵妗麦还顶嘴,她急眼了会口气重的飚几句雾都话,赵妗麦立刻就老实了。
却不忍心对杨超跃这样。
现在,终于,超跃也能一边唱歌,一边带着动作,完整的唱跳完全场,没有失误,除了副歌那句,有一点点破音。
其实不知道杨超跃为什么会红了眼,也不知道杨超跃会说什么,在想什么。
可是看见超跃这样子,她也跟着眼眶泛红。
田曦微轻抚超跃的后背,给超跃加油打气。
台下响起一片嚷嚷着超跃加油的声音。
喊得最大的是举着灯牌的赵露诗:“超跃!不哭!”
黄垒撇赵露诗一眼,提醒道:“嘿,你这句又没带脏话。”
赵露诗不耐烦的瞪黄垒:“你马勒戈壁的是不是贱啊?把灯牌还我,不送你了。”
说完就把黄垒脑袋上的灯牌摘下来。
黄垒乐得哈哈大笑。
赵露诗接着说:“让我给你女儿多多打个电话,我教她几句脏话。”
“想都别想。”黄垒脸上的笑立刻收敛,把手机揣兜里。
“为啥,你刚刚不是还教育我说女生也不是非得温柔,情绪激动了,说几句脏话也无伤大雅吗。”
“那不同的,多多是我亲女儿!”
“古莉娜扎去年发的那条微博,说得没错,你们这种老男人,最喜欢骗小姑娘。”
黄垒蹙眉:“露丝,说话别太过了,讲实话,我说的一些话,你得听,以后你要是想学表演,上表演培训班,没准我会成为你的老师。”
“我成不成为你的学生,我都是你老母!”赵露诗毫不客气道。
黄垒被噎得憋气。
紧绷着脸。
好一会儿挤出一句:“之前是看在江阳的份上,我才愿意教你,现在我把话撂这,这辈子你都别想当我学生!”
“我这辈子都是你老母!”
“没素质的小孩,我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黄。”
“我真的,很没素质吗?”
赵露诗微微愣神,眸光低垂:“连你也这么认为,可是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人人都夸我很有礼貌,夸我文静……”
黄垒斜眼瞄一下赵露诗。
撇见对方难受的样子,摆摆手:“哎哎哎,算了算了,我刚刚说话过了点,我也有错,都是朋友,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急什么。”
闻言。
赵露诗抬头。
眼神发亮的望着黄垒:“黄老师,祖宗给你的姓,你都不要啦?”
黄垒愣怔片刻。
腮帮子鼓了鼓:“你特么就活该没人喜欢!”
“说明我有表演天赋吧,哈哈哈哈。”赵露诗举着杨超跃的灯牌,笑得眉眼弯弯。
这场开机发布会,能大声的为自己的朋友加油打气,能毫无顾忌的顶撞喜欢说教的长辈。
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发泄过了。
哪怕知道,明天一觉醒来,自己又会是那个不论怎么努力,都不会被爸妈看见的孩子。
至少现在。
是过瘾的。
五万块买的VIP坐位,买得值,那个高的姑娘,要是再来逼逼赖赖的说这是那姑娘的座位,她能举着杨超跃的灯牌,骂得更凶。
杨超跃转过身,情绪缓和好。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对着直播镜头,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用盐城腔调说道:
“爹爹,小时候你总讲,爹爹没得本事,让你受委屈了,现在你丫头长大了,我想对你说,你给我的爱,比啥子名牌大学的通知书都金贵,你教我,就算书没念到头,也要做个心里亮堂堂的人。”
杨超跃把盐城腔调换成普通话:“我的老板江阳,现在应该在后台看直播,我也想对他说几句,私底下我总叫他狗老板,其实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在我最迷茫疲惫的那段时间里,遇到他,是我的幸运,记得刚签约时,阳哥就揪着我,教我练习普通话发音,让我念‘四是四,十是十’,教我分清平翘舌音,还有前鼻音后鼻音。”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
望着台下的观众说道:“我现在普通话能说标准了,但是以前说话是这样的,比如你是老师还是学生这句话,我会说成,你四老丝还四学僧。”
话音落下。
台下一片哄笑。
杨超跃接着说:“阳哥还给我买辅导书,让我学习高中课程,让我以后参加高考,他给了我这个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第二次读书的机会。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真的每天都学得好焦虑啊,每天都要好早起来被单词,一听写就全记不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总是学不会,还很不服气,我真是干啥啥不行,和老板吵架第一名,但我真的很感谢他,多好的老板啊。”
说到后面几句,杨超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边的刘浩纯忍不住笑。
田曦微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台下的笑声就没停下过。
后台侧幕的古莉娜扎,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超跃可太逗了。”
能想象到,正在看直播的,超跃的爹爹,一定很欣慰。
如果自己的父亲能看见……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古莉娜扎脸上的笑舒缓下来,发出一声叹息。
想起再也见不着的父亲了。
想对父亲说的话,父亲听不见了。
当初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在和父亲视频的,死亡怎么就来得这么突然呢,半点不由人。
差一步就能见上最后一面。
当年自己离开家乡,前往两千多公里外的北平求学。
从北电毕业到现在,已经赚到很多钱了,每次回家,爸爸担心的却是自己的精神状态。
怕自己会被网暴自己的网友骂出心病。
怕自己不快乐。
现在自己认识的新的朋友,盐城淳朴机灵的超跃,雾都善良单纯的周野,还有那个开了家破公司还抠门得很的江阳。
懂得从身边能接触到的,基层人员开始,看见他们的付出,重视他们的付出,就像江阳一样。
慢慢营造自己碎了一地的口碑。
也在努力的学习表演,提高演技。
其实已经有进步了。
这次拿到了择天记这部大制作的女主,江阳是自己的表演指导老师,播出后,自己的风评一定能有所好转的。
要是爸爸看见的话,爸爸一定会更放心自己。
可是爸爸永远看不见了。
想在梦里和爸爸说上几句话,爸爸却很久没来自己梦里。
只能对着爸爸曾经的照片说话。
看着曾经和爸爸一起吃饭,看电视,开车聊天的视频,看了笑,笑了哭。
越来越感受到命运无常这四个字的份量。
“娜扎,你咋了?”关小彤注意到古莉娜扎的不对劲,问了句。
“没事。”
古莉娜扎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望着舞台上的杨超跃,笑道:“就是想到,超跃这么好的姑娘,以后要是被哪个渣男骗到手了,我就来气,给我气哭了。”
一聊起恋爱的事。
古莉娜扎来了兴趣,笑道:“小彤,你恋爱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可以教你怎么维持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
“好的娜扎姐。”关小彤应道。
“那和你对象现在感情稳定吗?”
“挺稳定的,你呢?”
“我……”
古莉娜扎的笑容一滞。
视线飘忽,咬了咬唇,笑道:“我是恋爱高手,肯定也感情稳定啊,我现在这段感情里,别看网友都骂我,其实我很幸福的,每晚睡觉都感觉心里甜甜的。”
说完立刻转移话题,望着舞台:“到曦微了。”
主持人杨超跃聊完,问田曦微:“曦微,你想对正在看直播的谁说些话……”
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田曦微就凑过去,迫不及待的把话筒接过来就喊:
“我想对我妹妹说,我妹妹现在应该在上课,看不到直播,但是完整版播出后,她肯定能看见的。”
她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水光,声音带着一点点激动的哽咽,努力的笑着:
“妹妹,姐知道,你肯定想现在就看到我,乖,好好上课,姐把最好的留到最后给你看回放。”
田曦微接着说:“姐姐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为了支持家里我这个老大的舞蹈梦,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那点小心思,以前偷偷看你翻我的旧舞鞋就知道啦!”
语调带着些颤。
田曦微停顿一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努力舒缓语调。
笑得嘴角那颗梨涡很深。
妹妹的舞蹈梦,自己终于能帮忙实现了:“现在不一样了,姐姐挣钱啦,姐姐牛逼吧,以后你想上舞蹈培训班,姐姐出钱,你的舞蹈梦,姐姐帮你实现。”
田曦微想很兴奋的,通过直播镜头,告诉妹妹这件事。
说出最后这句话,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语调轻颤。
这是每次在家里,发现妹妹的舞蹈梦想还没熄灭时,很想对妹妹说的话,却一直不敢说。
因为没有那个资格。
现在。
自己终于能说了:“姐姐现在翅膀硬了,带你飞!”
和田曦微聊完。
主持人视线落到刘浩纯身上:“浩纯,你有什么想对你家人说的话吗?”
“我吗,我,我其实不用的,我再说下去,就占用太长舞台时间了。”刘浩纯挤出笑,看见主持人把话筒凑过来,她脖子后仰着想躲开,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很小,细声细气。
“来,浩纯上前一步。“主持人笑着催促道。
刘浩纯接过话筒时,手指微微发抖。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直播镜头,又慌忙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身后的大屏幕。
自己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放大展示在众人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话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背脊不自觉地微微弓起,像是要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爸,妈……”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们……在看吗?”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刘浩纯感觉喉咙发紧,有千言万语哽在那里。
想起每次表演后空荡荡的手机。
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问候。
“我刚刚……跳得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小时候拿着满分试卷站在家门口时的那种期待与忐忑:“能……能夸我一句吗?”
大屏幕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指甲轻轻地刮蹭着话筒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吉林老家的客厅,暖气片嗡嗡作响,茶几上摆着半杯凉透的茶。
父亲可能正皱着眉头看手机,母亲在厨房忙碌。
电视开着,但没人真正在看。
“我知道,我总是不够好。”她刘浩纯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但我今天,真的很努力了。”
一滴汗从她额角滑落。
她想起第一次登台时摔的那一跤,想起父亲失望的叹息。
想起第一次拿奖状回家那天,母亲只是告诫她,有什么好骄傲的。
“就一句,一句'还不错'也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手指揪住了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刘浩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乱地抬头看向镜头,眼眶微微发红。
“对不起,我……”她匆忙调整表情,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会继续加油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头,透过冰冷的机器望向遥远的家乡。
挺直了背脊,像一株终于学会独自面对风雨的小树。
“谢谢大家。”刘浩纯鞠了一躬,悄悄抹了下眼角。
其实知道父母可能永远不会说出那句夸奖,但此刻,自己终于说出了积压多年的渴望。
把多年攒着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连带着眼角那点湿意,也一并释然了。
不知道爸妈在不在看,但江阳现在,肯定在后台看着自己吧。
此刻。
后台。
江阳的休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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