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嘴角抽了抽。
薅到属性了。
但还是摸了摸刘浩纯额头。
果然是正常温度。
签的这些艺人，没一个省心的。
江阳发了一条说说。
配图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在北平的《小别离》片场，曦微和浩纯来探班时拍的。
照片里，赵妗麦正往江阳头上别粉色发卡。
杨超跃在旁边读剧本，不耐烦的要麦麦别吵。
田曦微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刘浩纯在偷赵妗麦兜里的小当家干脆面。
江阳一脸生无可恋的举着自拍杆，背景里有片场的监视器，和凌乱的道具箱。
江阳把这张照片滤镜调成阿宝色。
第二张照片是在魔都富丽小区出租屋，江阳拍的。
章若男盘腿坐在客厅地上啃鸭脖，嘴角一片油渍，辣得呼气。
杨超跃和田曦微挤在掉漆的折迭桌前，对着平板里的《甄嬛传》指指点点。
茶几上堆满外卖盒。
墙角摞着半箱矿泉水。
江阳把这张照片，调成浅绿色。
忽然感觉脖颈有热气。
偏头看一眼，发觉刘浩纯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呼吸轻浅。
江阳给这条说说配文：[“祖粽，嘟寔莪嘚尛祖粽。”]
消息发出去。
收到妹妹的点赞。
紧跟着是妹妹的评论：[“她扪四哒祖粽，莪才寔伱嘚尛祖粽。”]
江阳回复江悦悦：[“伱卟用丄课吗今兲，咋能琓扌几？”]
江悦悦回复：[“今兲周沫。”]
江苏盐城机场。
杨超跃从爹爹的摩托车上下来，看着QQ空间里，江阳发的动态。
视线定格在江阳和江悦悦的评论上。
蹙眉看了好几秒，她编辑文字评论：[“你们兄妹俩用的是什么语言交流，是人类的语言吗，我咋啥也看不懂。”]
收到江阳的回复：[“赽嚟来丠平，弄死伱”]
杨超跃回复：[“？”]
江悦悦评论杨超跃：[“超跃姐姐，我哥要你快点去北平，他要给你加工资。”]
杨超跃回答江悦悦：[“收到，我到机场了，多好的老板啊！”]
收起手机。
抬头看去。
航站楼就在前方，停了辆大巴车不断有旅客下车。
爹爹看着自己笑，想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跃跃，在外地不要苦了自个儿。”
“我在外地过得很好的，阳哥很照顾我，昨晚还特意拉了个小富婆进群给我们发钱，一发就是五千。”杨超跃笑道。
爹爹搓了搓手上的老茧：“有钱佬把钞票当草纸用哦，赚两个钱多难啊，跃跃你要省省用。”
抱了抱爹爹。
摸到爹爹口袋里有什么本子一样的玩意。
掏出来一看，是一本折迭起来的田字格记事本。
翻开扉页，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行字。
有数字，有文字。
杨超跃没细看问道：“这是啥啊爹爹？”
“爹爹记性不行了，你在哪个台演戏，哪天播出，时间段，哪天发歌，都记在这上面。”爹爹露出一口豁牙笑道。
杨超跃微微愣神。
仔细看去。
才看见爹爹歪歪扭扭的字迹里，全是自己。
爹爹忽然说道：“跃跃，爹爹往后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望着爹爹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杨超跃喉咙发紧。
意识到。
自己的事业起来了，从群演，到电视剧女配，过几天可能要发歌，再也不是以前的厂妹。
农村老家的爹爹似乎再也帮不上自己的忙了。
“能帮上啊，你在老家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就是帮我。”杨超跃笑道。
聊了几句。
听着爹爹的嘱咐。
要杨超跃在外地注意饮食，不要吃垃圾食品。
少吃外卖。
最后说道：“跃跃，你一定要好好跟着你老板，不要飘。”
杨超跃抱了抱爹爹，伸手抚摸着爹爹摩托车的后座：“以后我哪怕坐头等舱，只要想起这辆二手摩托车后座硌屁股的感觉，就永远不会飘。”
和爹爹告别。
取了登机牌，过了安检，来到候场区坐下。
掏出手机，看一眼自己《择天记》最终定稿的电子剧本。
扣完税，分成到手，二十一万的片酬，依旧看得眼眸发烫。
心跳加快。
这是自己第一次出演大平台的S级项目。
不知道能不能演好。
不知道演出来效果会是怎样的。
不知道多少网友会夸自己，多少网友会骂自己。
只知道，这条自己以前不敢想的路，走得更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每次在镜头前演戏，总感觉像在走钢丝，下面是黑压压的观众，等着看自己这个厂妹什么时候摔下来。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映出杨超跃坚定的眼眸。
就算被骂又怎样。
自己这次回家，有钱给爹爹
有钱给妈妈治腰椎间盘突出，她疼得整夜睡不着，还瞒着自己说老毛病不碍事。
一次性给了妹妹以后读高中的所有学费，只要妹妹愿意学下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自己也有能力出。
还有。
自己曾经读了六年的小学，那套座椅早就破旧了，桌腿有木头茬子，会刮破孩子的裤腿，等拿到择天记的片酬，就有钱换了。
自己连高中都没读上，运气好靠阳哥改变了命运。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气。
阳哥带自己去大学里逛过。
大学图书馆的灯光，比厂里流水线上的日光灯要暖。
不能让村里的孩子，走上自己曾经的老路。
那个纺织厂的杨超跃，留在自己的过往里就好，就不要在村里的孩子未来里出现了。
点开微博。
最新一条微博，是早上起床时发的。
没有配图，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阳哥教我的新歌，终于练得像模像样了，是一首减肥的歌，过几天就能发歌啦~]
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三十多条。
高赞前面几条全是恶评。
第一条是：[“厂妹也配发歌？先把小学语文重修吧，歌词别全是错别字。”]
底下有赵露诗的回复：[“你妈死了。”]
然后是：[“纺织厂流水线出来的也就唱唱《纤夫的爱》，别污染乐坛了。”]
底下有赵露诗的回复：[“你妈没了。”]
接着是：[“减肥歌？先照照镜子吧，农村来的土气洗不掉。”]
底下有赵露诗的回复：[“你妈炸了。”]
再往下看。
是一条好评：[“我也在纺织厂干了十几年，孩子还两个多月要高考了，希望能把孩子送进大学，不要像我一样是个没文化的中年妇女，超跃，替我们好好唱。”]
底下有赵露诗的回复：[“你是一个好妈妈。”]
每次看赵露诗在自己的评论区的回复，都感觉一阵畅快。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手指头滑动屏幕。
往下翻。
看见赵露诗的评论：[“某些键盘侠逼逼啥呢，你丫上学时连广播体操都做不齐，还指点别人唱歌，超跃别理这些傻逼，姐等你新歌上线单曲循环。”]
杨超跃给赵露诗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点开赵露诗的微信。
前些日子《小别离》播出后加上的赵露诗，说能在杨超跃演的抑郁症少女身上看见她的影子，很怕她以后也会变成那样。
没见过面。
和白梦研一样，偶尔会聊几句。
分享过盐城的醉螺给赵露诗看，赵露诗也分享过弯弯省的大肠包小肠和三杯鸡给自己看。
杨超跃给赵露诗发消息：[“露丝，谢谢你在评论区帮我怼那些恶评，看得好爽。”]
收到赵露诗的回复：[“没事，在等航班呢，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刷到你的微博，看不惯就骂几句，妈勒戈壁的网上没素质的人真他妈多，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杨超跃打字：[“可是露丝，你不是会接模特的商演吗，以后想当演员，我老板要我在网上不要说脏话，怕会留下黑料，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手指头悬在发送键上，犹豫要不要发过去。
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
和赵露诗只是网友关系。
对方帮过自己，会想为对方考虑。
最终还是按下发送键。
收到赵露诗的回复：[“是不太好，但我就是看不惯，留下黑料就留下吧，大不了以后把微博注销了，或者退圈，但是退圈前，我要把圈里的烂事都爆出来，都别想戴着面具装清纯。”]
接着又收到一条赵露诗的消息：[“还真接到一个演员角色了，是MV的女配角，还不知道是哪首歌，真得装一回淑女了，不过要是MV的男女主角敢看不起我们这些女配角，照样骂她妈勒戈壁的。”]
杨超跃看得心惊。
感谢赵露诗在网上帮自己说话的同时，又庆幸赵露诗不是和自己在剧组拍戏的演员。
不然还不得把场子掀了。
黄垒敢对赵露诗说教一句你们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赵露诗能举着喇叭喊黄垒的厨艺就是一坨屎。
赵露诗那边登机了，没法继续聊。
再次看一眼微博上的那些恶评。
杨超跃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现场刚拍登机牌照片。
背景是落地窗外正在滑行的飞机。
配文是：[“北平，我又来了，燃烧我的卡路里！”]
紧接着。
又发一条私密朋友圈。
配图是三年前的一张照片，辍学跟着妈妈到嘉兴拉链厂拍的。
穿着泛黄的工装，背后是拉链厂大门，上面有安全生产的标语，手指缠着创可贴。
配文是：
[那些嘲笑我厂妹不配当演员的评论，终会成为我最硬的骨头和最烫的血。
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把你们一个个都拉上来，就像阳哥曾经拉住我一样。
曦微，浩纯，若男，还有还没签约的小富婆，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说我们不配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聚光灯下……
野！蛮！生！长！]
掏出手机，给江阳发一条微信：[“阳哥，我快登机了，记得来接我。”]
又给江阳发一条：[“你想我没？我好想你。”]
消息发出去。
等着江阳的回复。
杨超跃望着落地窗外飞上蓝天的飞机，歪了歪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点一点的露出不对称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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