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罗克和其他猎荒者们惊骇的目光，杨尘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手。
“走吧，带你们进去看看。”他转身，率先朝着生态基地那宏伟的金属大门走去。
红蔻深吸一口气，对昔日的队员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上。
猎荒者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们曾经的指挥官，怀着忐忑与好奇，跟上了杨尘的脚步。
沉重的金属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灯火通明的通道。
“都跟上吧。”杨尘率先迈步而入。
红对身后那些面带迟疑的昔日同袍们点了点头：“进来吧，这里很安全。”
破晓也在一旁招呼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猎荒者们。
“这里……真的是在地面？”一名年轻的猎荒者忍不住低声惊叹道。
ASH的声音适时地在通道内响起：“欢迎来到生态基地。环境监测显示，各位生命体征稳定，未携带玛娜孢子，请遵循指引前行。”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又让猎荒者们一阵紧张，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这和刚才在通讯频道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是基地的人工智能，ASH。”红蔻解释道。
“人……人工智能？”罗克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有些不明白人工智能是个什么东西。
“嗯。”红蔻并未过多解释，转而问道，“罗克，我记得你是从城防军调到猎荒者的吧？”
“是是的。”
罗克迟疑的点点头，好奇红蔻在这里问这事情干什么。
“待会带你见个人。”红蔻淡淡道，“之前也是城防军的。”
罗克一头雾水，城防军可从没有下去过地面，但看着红蔻并不想多解释什么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巴。
队伍在杨尘的带领下前行，他们能看到内部更为惊人的景象
随着深入生态基地，通道两侧是各种功能不明的实验室和观察窗，透过强化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放着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仪器设备。
而当他们经过一个格外宽敞、标识着生态样本观察区的大厅时，所有猎荒者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透过巨大的观察窗，他们清楚地看到，里面分隔着数个封闭区域。
而其中几个区域内，那些罐子里泡着的全是噬极兽。
有常见的蛇狗，地吼之类的泛生型噬极兽。
甚至还有一头体型庞大的蜕变型，但那只蜕变型身体被分解开了，分开泡在了罐子里。
“噬……噬极兽！”一名年轻猎荒者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枪，却摸了个空。
“它们……它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死了吗？”另一名队员也骇然道，身体紧绷，生怕下一刻那些怪物就会破窗而出。
几名早已等候在此的觉行者，比如千里和刚才那个插科打诨的年轻小伙，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慌什么？”千里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
“都关着呢，又出不来。这些都是抓回来研究的样本，不然你们以为我们怎么搞清楚这些东西的弱点和能力？”
研究噬极兽？猎荒者们感到一阵眩晕。
在灯塔，噬极兽是带来死亡的东西，是必须远远避开或者拼死抵抗的敌人。
而在这里，它们竟然成了被研究的样本？
这背后的含义，让他们同时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地面的人，不仅生存了下来，甚至已经在主动了解和对抗玛娜生态了！？
“啧啧，早这么乖乖听话放下武器不就行了？非得让我们老板露一手。”千里摇了摇头，语气调侃，“看把我们罗克大指挥官吓的，脸都白了。”
那年轻觉行者接口道：“就是就是，还搁那儿‘保持警戒’、‘采取强硬措施’呢”
罗克和几名坚持到最后的猎荒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无法反驳。
白月魁并未理会这些口舌之争，她的目光落在红蔻身上。
她走近几步，低声问道：“感觉如何？”
红蔻抬起自己的手，微微蹙眉：“感觉没什么难受的，也许是刚才测试的时间不够长？”
“嗯。”白月魁点头，“这种直接干预情绪的能力很特殊，等过段时间天来再找你进行测试吧，看看会不会对你自身神经系统的造成长期影响。”
“我知道了，白老板。”红蔻认真应下。
杨尘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观察区内的噬极兽，便继续前行。
“没什么好看的，跟我来。”
那名年轻猎荒者看着白月魁和红蔻对其恭敬的态度，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奇地向红蔻问道：“队长，她……她是？”
红蔻看向发问的年轻队员，又瞥了一眼走在前方与杨尘并肩而行的白月魁。
她收回目光，对提问者，也是对所有竖起耳朵的猎荒者低声道：
“那位是白老板，和杨老板一样，是村子的建立者和领导者。”
“老……老板？”年轻的猎荒者眨了眨眼，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陌生。
但红蔻语气中的郑重让他明白，这两位“老板”的地位很高。
在杨尘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生态基地，从另一端的出口走出。
抵达了龙骨村，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冲击着他们对地面生存的固有认知。
这里不是一个在夹缝中求生的简陋据点，而是一个拥有完好秩序的文明。
杨尘带着众人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休息区，这里摆放着一些简洁的座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饮品台。
“随便坐。”杨尘指了指那些座椅，然后走到饮品台旁，自顾自地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白月魁，另一杯拿在手里。
“要喝什么自己动手，那边有水和一些饮料。”
猎荒者们拘谨地站在原地，没人敢真的去动那些东西。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超出理解，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
红蔻看着他们，叹了口气，主动走到饮品台，接了几杯水，递给几个看起来最紧张的年轻猎荒者。
“喝点水吧。”
那几个年轻人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口啜饮着清澈的水，眼中依旧充满了迷茫。
杨尘喝了口水，目光扫过这群忐忑不安的“客人”，最后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罗克身上。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杨尘开口道，“就像红蔻刚才说的，我们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带你们进来，只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灯塔高层一直讳莫如深的地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罗克喉咙滚动了一下，涩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埃隆教官他们……他们在你们这里对吧？”
“我们是什么人？”杨尘笑了笑。
“如你所见，地面的幸存者。至于你说的埃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蔻。
红蔻微微偏过头，眼神黯淡了一瞬。
杨尘没有直接回答关于埃隆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你们觉得，这里比起灯塔如何？”
这个问题让猎荒者们沉默了。
如何比较？
灯塔是冰冷的金属、压抑的氛围、匮乏的资源、以及面对噬极兽时永恒的恐惧。
而这里……是生机、是秩序、是难以想象的技术、是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生活”的可能性。
一名中年猎荒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真的能一直在地面活下去？那些噬极兽……”
“屏蔽塔和归元状态，红蔻刚才在路上也跟你们提过。”白月魁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放下水杯，目光平静地看着提问者。
“基地外围有完善的防御和屏蔽系统。只要不主动招惹，或者离开屏蔽范围后暴露强烈情感，噬极兽并不会构成威胁。”
“可是……食物……水……这些……”另一名猎荒者喃喃道。
“自给自足。”杨尘言简意赅，“还能有富余。”
二号生态基地的食物储备足够供给两个村子和隔壁那个聚落的，但现在要算上灯塔的话，倒是不太够用。
不过现在既然能够从久川补给，也就不用担心。
富余……
这个词敲在每个猎荒者心上。
在灯塔，每一口食物、每一滴水都需要严格配给，需要猎荒者用生命去地面搜寻换取。
尘民更是只能吃虫饼，常常处于饥饿和营养不良状态。
而这里，竟然能用上富余这个词？
一名猎荒者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向杨尘：“您……您说的是真的？”
杨尘点点头：“待会也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其他地方，我没必要骗你们。”
罗克听着这些对话，看着队员们脸上逐渐浮现的动摇和向往，心中警铃大作。
他厉声道：“不要被他们迷惑了！就算这里再好，也改变不了他们扣押埃隆教官的事实！谁知道这些光鲜背后藏着什么！”
“罗克！”红蔻忍不住出声，“到了现在，你还在用灯塔那套思维揣测一切吗？杨老板和白老板如果想对灯塔不利，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她抬起手指向外面：“看看这里！我们拥有你们无法想象的技术和资源！我们只想要的是找到更多幸存者！”
“那埃隆教官呢！”罗克梗着脖子反驳，“你们把他怎么了？！”
休息区的气氛瞬间凝滞。
所有猎荒者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红蔻和杨尘身上。
红蔻的嘴唇抿紧，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杨尘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埃隆教官，以及他带领的小队成员，已经为他们在灯塔时期犯下的事情，付出了代价。”
他没有明说“代价”是什么，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意味，让所有猎荒者心中都是一寒。
罗克瞳孔骤缩：“什什么意思？你们……杀了他们？！”
“是清算。”红蔻终于抬起头，看向罗克和那些面露惊骇的猎荒者。
“那是……一段旧怨。与你们大多数人无关。”
“具体细节，我不想再提。但你们只需要知道，执行裁决的，是同样来自灯塔的……故人。”
来自灯塔的故人？执行裁决？
猎荒者们面面相觑。
杨尘看着情绪低落的红蔻，他转向众人：“现在，选择摆在你们面前。”
“愿意留下的，龙骨村欢迎，你们会拥有新的身份和生活，需要遵守村子的规矩，也需要为村子的建设出力。”
“想要返回灯塔的，我们也不会阻拦。”
他目光扫过所有猎荒者：“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给你们半个小时考虑。”
说完，杨尘便不再理会他们，拉着白月魁走到休息区另一边，低声交谈起来。
破晓走到红蔻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吧？”
红蔻摇了摇头，靠在破晓身上，看着那些陷入激烈思想斗争的猎荒者们，眼神复杂。
休息区内一片寂静。
留下？意味着背叛灯塔，投入一个完全未知的怀抱。
但这里的一切，又散发着如此诱人的气息。
离开？返回那个资源匮乏、等级森严、未来渺茫的灯塔，继续过着今天不知明天事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那名最先放下武器的年轻猎荒者站了起来。
他走到红蔻面前，坚定地说：“红蔻队长，我……我想留下！我相信你！”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陆陆续续，大部分年轻的猎荒者都选择了留下。
他们聚集到红蔻和破晓身边，脸上带着忐忑，但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看着大部分队员都做出了选择，罗克和他身旁仅剩的三名亲信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和恐慌。
杨尘似乎并不在意他们最后的纠结，他看向红蔻，吩咐道：“红蔻，你带他们去二号生态基地内部转转。”
他顿了顿：“亲眼所见，比我们说再多都有用。”
“明白，老板。”红蔻领会了杨尘的意图。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真正的家底。”
破晓也拍了拍身边一个年轻猎荒者的肩膀：“放心，只会比你们想象的更好。”
看着红蔻以及破晓带着众猎荒者前往村口，杨尘吩咐了几名觉行者也跟了上去，确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到了车辆所在位置，红蔻身子顿了一下。
破晓看出了红蔻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他们去红鹭姐那里吧。”
红蔻点点头。
“你你刚才说谁？”
罗克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红鹭？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灯塔前城防军总司令。
他隐约感觉到，埃隆教官的清算，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复杂可怕。
他和其他几名被点名的老兵交换了下眼神，但在破晓平静的目光和身后那几名觉行者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而红蔻则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对剩下那些大多选择留下的年轻猎荒者们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好了，其他人跟我来！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我们的生态基地。”
她刻意提高了音调，充满活力的语气感染了那些原本还有些不安的新人们。
他们纷纷振作精神，好奇地跟上了红蔻的脚步。
与此同时，破晓带着罗克等人，沉默地走向停在村口的车辆。
罗克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破晓……你刚才说的红鹭是？”
破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有些旧账，总是要算清楚的。”
他没有多说，但话语里的意味让罗克几人心沉到了谷底。
车辆启动，朝着二号村的方向驶去。
车辆在略显颠簸的道路上行驶，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
路上就像迫切知道一切的罗克和几名老兵低着头，脸色惨白。
红鹭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当年城防军内部的清理，他们都有参与，都执行过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任务。
罗克更是汗流浃背，当时他为了投名，还主动参与了清理。
就在这时，一名跟着上车的觉行者，就是之前那个在通讯里插科打诨的年轻小伙。
他似乎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了罗克的肩膀上。
罗克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忍住了。
“喂，老哥，别绷那么紧嘛。”年轻觉行者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家常。
“你们灯塔以前那些破事，我们现在在这边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什么清理啊，基因划分啊，远行啊什么的……”
他感受到罗克身体的瞬间紧绷，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说实在的，谁家没死过人啊？这世道，能活下来都不容易。你们当年在灯塔，估计也是身不由己，对吧？”
这话让罗克和其他几名老兵都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个年轻的觉行者。
他们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近乎“理解”的话。
“可主要吧.”年轻觉行者耸耸肩。
“是红鹭他们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得挺好，成了我们二村管事的。这仇怨自然就没法轻易揭过去了。毕竟死了很多人嘛，有些人生命源质都自行消散复活不了。要是他们当年全部就那么没了，估计也就没现在这档子事了。”
“你看，当年被你们杀的人，他们是不是也有朋友，有亲人？虽然你们只是听从命令或者别的什么，但做了就是做了，得有代价。”
听着这觉行者自顾自的说着，罗克虽然有些一头雾水，但总归是明白一件事，自己待会恐怕是要寄了。
觉行者看了看罗克几人变幻不定的脸色，最后总结道。
“所以啊，互相理解吧。”
“到了地方，该认的认，该扛的扛。反正总比喂了噬极兽强，对不对？”
罗克颤颤巍巍说道：“你你们老板刚才说过，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觉行者笑着点头道。
“嗯嗯，没错，我们老板是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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