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告示碑前,人群低沉的的议论声渐渐响亮起来。
“九品武修能进月考前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排位也太夸张了,他才九品!九品修为怎么就能进入前十?”
“定是谢监丞徇私舞弊!这等成绩如何服众?”
“仗着有个当太监的伯父就无法无天,真当我等是摆设不成?”
许多人渐渐抛下了对沈天的忌惮,看沈天的目光中敌意与愤懑越来越明显,窃窃私语渐渐汇聚成声浪。
就在这空气凝滞、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骤然响起,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月考在即,尔等不去静心准备,围聚于此,是要做什么?”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谢映秋的身影出现在碑前。
她穿着一身深青色的绣鹭鸶补服官袍,身姿挺拔如松,一张脸眉目如画,笼罩着一层冰封般的寒意。
她并未刻意释放气势,然而当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扫过全场时,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降临!
嗡!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粘稠了十倍!无形的剑意弥漫开来,并非锋芒毕露的切割,而是如同万钧雷霆蕴于九霄之上的深沉压迫。
那是‘万雷剑意’的威压,沉重、霸道、带着煌煌天威般的审判意味。
噗通!噗通!
碑前站立的诸多御器师与贡生,一些修为稍弱,意志浅薄者脸色瞬间煞白,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当场就跪倒在地。
即便是修为达到六七品者,也感觉肩头仿佛压上了万斤巨石,气血翻腾,呼吸不畅,连抬眼看谢映秋都变得无比艰难。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
沈天面色如常,心想兰石的这个弟子,武道天赋还是很厉害的,无愧于小剑圣之称!
她虽是五品阶位的御器师,可这位真实的战力,已经能硬撼寻常四品!之前的那个费雷均,就未必是她对手。
此刻这位含怒而发的威压,岂是这些最高不过六品的御器师和贡生们所能承受?
若她真有杀意,眼前这看似汹涌的人群,在她剑下不过是土鸡瓦狗。
谢映秋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先前叫嚣得最响的几人,此刻更是汗流浃背,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还不给我散去?”
谢映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冰珠砸落,“三息之内,再敢滞留于此的,月考资格取消,本月俸禄减半,扰乱御器司秩序者,杖责二十!”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就如被沸水浇灌的蚁群,瞬间溃散。
御器师需要参与月考以维持月俸,考取贡生;贡生也要依靠月考成绩保持身份,贡生获取资源,所以此间无人敢正面挑衅谢映秋的威严。
方才还群情汹涌的场面,转眼间只剩下沈天三人以及远处几个躲闪不及、瑟瑟发抖的低阶吏员。
沈天整了整衣袍,神态从容的朝谢映秋拱手:“多谢监丞解围!还有上月体魄,神力诸榜排名,也要当面谢过,御器师那些药物,对我助益匪浅!”
尤其那些先天丹,加上崔天常拨下的二十枚,沈天现在每隔三天服用一枚,真元积蓄速度狂飙猛进。
沈苍,沈修罗,墨清璃,秦柔也各自分了几颗,难得奢侈了一回。
谢映秋脸上的冰霜稍霁,笑着道:“月考排名依规矩评定,非我私相授受,你无需谢我,你的童子功大成,根基浑厚,二十六节先天骨,纯阳真元磅礴精纯,更兼体魄神力远超同阶,灵犀感应亦不弱于人,排在第八,其实是委屈沈少了。”
可她随后又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仅容沈天几人听闻:“近来司内有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欲借此事生乱。不过你无需担忧,有我在此,翻不起大浪。上面关于新任监正的任命争论极大,数月之内,这泰天府御器司,皆由我代掌。月考、月俸、职司考评,皆在我手。那些跳梁小丑,翻不了天。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近日你要多加小心,非必要,勿要独自前往偏僻无人的所在。那些人奈何不了我,未必不会狗急跳墙,对你下手。”
她目光扫过沈天身后气息沉凝的沈苍和眼神警惕锐利的沈修罗,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心想这家伙还是很注重安全的,这是好事。
沈天神色一正,肃然道:“明白!监丞放心,沈天省得。”
谢映秋需筹备月考事宜,交代沈天之后,就转身朝签押房方向走去。
沈天目送她离开,随即带着沈苍和沈修罗,走向了贡生院。
三人行至贡生院那古朴肃穆的大门,两名身着玄甲、气息精悍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目光扫过沈苍,沉声道:“沈少,贡生院规矩,只可带一名随从入内,这位请留步吧?”
贡生院就是这个规矩。沈天对沈苍点了点头:“老沈,你在外面稍候。”
“是,少主!”沈苍抱拳应诺,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尊铁塔,沉默地退至院门一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沈天则带着沈修罗,迈步踏入贡生院略显幽深的前廊。
就在他们身影进入院门内的时候,不远处一座凉亭中,有两道目光向沈天投照过去。
燕狂徒双手抱臂,斜倚在亭柱上,他盯着沈天的身影,眉峰如刀斜挑。
“啧!”
他轻淬了一声,眼中似有野火燃烧,双手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这混账,真想再揍他一顿。”
他右侧的是一袭黑色锦袍的白轻羽,他背负古朴剑匣,眉目清俊如月下寒松,竟难得点头附和,语声平静无波:“同感!可惜,没机会。”
燕狂徒眼中中闪过一丝无奈:“是挺难的。”
在御器司里面肯定没戏,谢映秋那女人自从被被泰天府官场联手推出来顶罪,与泰天府群官士绅场撕破脸后,就跟破罐子破摔似的,把司里规矩定得死严,动辄惩戒。
在外面更没机会,沈天平时深居简出,出行时必定带着沈苍与沈修罗二人。
沈修罗那妖奴八品时就能拖垮三位七品,如今晋升七品,怕是得七八个边军水准的七品才能将之拿下。
沈苍更不用说,融了‘八荒撼神铠’,在泰天府御器师里都排得上号,听说还当了北司靖魔府总旗,一旦让他掌握官脉金身,战力还能再涨三成。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二位是在看沈天?”
一个身着贡生袍服,面容儒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着沈天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复杂的唏嘘:“我打听过了,这次的月考是笔试,考校武道理解,与基础丹器,基础符阵等等,看来谢监丞是铁了心要扶他上位,内荐名额,非他莫属了。”
燕狂徒侧目看向此人,认出是贡生院的同窗吴中业。
此人出身极差,只是六品豪族。
当今天下门第,一二品可称门阀,三四品可称世家,五六品皆为豪族。
而燕狂徒家中,已经能勉强摸到二品的边,在泰天府是真正的顶尖门第。
不过吴中业连续一年稳居月考第二,上次虽然只考了第三,却是非战之罪。
此人天赋悟性不凡,勉强有资格与他对话。
燕狂徒哂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听说你吴中业也一直在谋取内荐资格?眼看这名额要被他横刀夺去,心里就没点想法?”
吴中业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无奈地摊了摊手:“想法?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想法?原本还指望前任监正、监丞,结果一场‘火龙烧仓’,全倒台了。这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如今也只能下死功夫,拼一拼年底青州的学派大考了。”
他摇头叹息,语气沉重,“可你们知道吗?这次四大学派在青州放出的名额加起来不过八十个!而参考的贡生,怕是不下万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贡生院内,带着几分不平:“真正有资格、有希望争一争这内荐名额的,是苏清鸢,还有另外那两位。他们勤修苦练多年,天赋实力俱佳,如今却被这纨绔子截了胡,我真替他们感到不值。”
沈天与沈修罗正沿着青石铺就的回廊前行,从一位着淡紫劲装,乌黑长发高束成马尾,五官清丽姣好的女子身边走过。
此时这女子却忽然抬起头,声音清冷:“我知道你上次月考作弊了,是谢监丞帮了你。”
沈天侧目一望,发现是苏清鸢。
前次月考中,此女轻松举起两只五万斤石锁,姿态从容,让他印象深刻。
此女身姿轻盈地从栏杆上跃下,拦在沈天面前,眼神锐利地看着沈天:“你这样得来的月考第二,体魄总榜第十,就能心安理得?就不觉得羞愧?”
沈天停下脚步,上下审视了苏清鸢一眼,随即一声哂笑,语含讥诮地反问:“羞愧?如果我拿个月考第二都要感觉羞愧,那么这里的一百多号贡生,是不是该惭愧到自裁谢罪?他们更该把名额让给那些平民出身的御器师,才称得上合理,真要论天赋,论实战,他们当中有几人有资格待在这里?”
“你!”苏清鸢被噎得哑口无言,怔在原地。
她清丽的脸庞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想不出合适的言辞。
沈天不再看她,带着沈修罗,径直从她身旁走过,朝着廊道深处一个光线稍暗的拐角行去。
刚走过苏清鸢几步,沈修罗淡金色的狐瞳骤然收缩,如同遭遇危险的野兽,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压低语音:“少主!有异!”
沈天早已感应到异样,却毫不在意,神色散漫的一拂袍袖:“无妨。”
而就在他们主仆二人身影即将踏入拐角的瞬间。
“动手!”
“速度要快!谢映秋还在签押房那边,随时会过来!”
“打断他的腿脚!”
几声刻意压低的急促呼喝从拐角后的阴影中猛然爆出!
刹那间,周边似被浓墨泼洒,一片深沉粘稠、完全隔绝光线的黑幕瞬间膨胀开来,将沈天和沈修罗完全吞噬!这黑暗不仅剥夺视觉,更带着强烈的精神干扰,意图扰乱感知。
与此同时,十数道凌厉无匹、饱含恶意的气机如同毒蛇出洞,从黑暗中各个刁钻的角度骤然爆发,精准无比地将沈天牢牢锁定!劲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决绝的狠辣,目标明确——直指沈天周身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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