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凝视着沈修罗淡金色的狐瞳眼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也就是说,”他眯着眼,缓缓开口:“你那天晚上,只对我出过一次手?”
所以那天晚上用板砖拍死‘沈天’的,并非是沈修罗,而是另有其人?
沈修罗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奴婢只在您苏醒后,试图从后院潜入您的房中,少主!我虽恨你那时行事诡异,对我图谋不轨,气的昏了头,恨不得宰了你,可那晚跳窗到你房里后,也没想真下杀手,只想狠狠揍你一顿出气。”
她深深呼吸:“我也不知你信不信,那夜被你击退后,我万念俱灰,只想逃走,拼着被血契反噬魂飞魄散,也要当个逃奴,离你越远越好!
可~可我临走时又实在不甘心,我卡在八品巅峰已有些时日,感觉离七品只差临门一脚,我想着若能突破七品,元魂稳固,或许能扛住血契反噬之力,到时再逃,把握更大些,可后来——”
沈修罗顿了顿,声音含着颤抖:“后来我们再探陈府,我看到那法坛上的锁链,就知是误会了少主。”
法坛上的锁链镣铐极其粗大!所以少主即便想要献祭,对象也不是她。
沈修罗心情忐忑,她不知沈天会不会信自己的话?更不知沈天会怎么处置她这个背主之奴?
沈天则默默无言地注视沈修罗。
他看到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交织着委屈、倔强、后怕,忐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沈天知道这小妖奴说的是实话。
那日他从御器司复核归来遭遇刺杀,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沈修罗爆发血脉天赋,替他扛下了那威力堪比六品武修全力一击的符箭。
当时她虽被震飞,口角溢血,但气息并未大乱,显然筋骨脏腑的承受力远超同阶。
若那夜在书房,沈修罗真存了必杀之心,以她当时八品巅峰的实力,加上那强横的血脉天赋,确有极大机会得手。
且沈修罗想杀的是‘沈天’,与他丹邪沈傲有什么关系?
‘沈天’之魂不留一丝一毫,沈天夺舍重生的本质也是逐步替代,就懒得管这家伙的想法执念了。
‘沈天’一直有个愿望,想要在童子功大成后,就去城中红月楼与那几位花魁大战三天三夜,他难道也要帮‘沈天’实现这愿望不成?
‘沈天’还想将妻子墨清璃与宋语琴都压在床上狠狠地折腾欺侮,这念头难道也要——嗯~再说。
总而言之,沈修罗现在愿意将这份积压心底的恐惧与怨恨向他坦白,愿意承认刺杀过他,他们间的主仆关系就迈出了重要一步,沈天还是很欣慰的。
沈天抬手挥了挥,神色冷漠的点点头:“那么带我去的那几个朋友是谁?”
沈修罗心情沮丧之极,却还是如实答道:“一个叫郎子贤,一个叫章枫,都是你以前的朋友,不过自从那次我感觉自己被吃掉,又醒来了之后,你与他们就没来往了,还有一个费玉明,他只去了一次就没去了,后来被你打死。”
“我知道了。”
沈天心想这三个,全都是‘沈天’记忆里面的狐朋狗友,他稍稍凝思,就将袖子里一枚腰牌,还有一份告身文书,一个丹瓶丢了过去。
沈修罗接过腰牌看了一眼,只见牌上赫然有着小旗字样,旁边还有一行北司靖魔府的小字。
她随后展开告身文书,发现上面赫然已填着她的名字,沈修罗满眼惊愕地看着沈天:“少主这是?”
“还能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有官身了,在我麾下任北司小旗,有一份八品官脉,还能多领一份薪俸,记住了,这丹药需每隔十天服用一颗,以后对你有好处。”
沈天又冷冷地看她一眼:“不过你潜入我房中,意图袭击主人一事还没完!此事暂且记下,待日后查清原委,再论惩戒。”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怒意,沈修罗紧绷的心弦却早就松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捧着手里的小旗腰牌,鼻间一酸,竟喜极而泣。
沈修罗知道沈苍早就从沈天手里拿到了北司小旗的腰牌,可她却没有。
沈修罗一直为此惴惴不安,怀疑沈天对她早就失去了信任,这些日子给她丹药给她功法,只是为稳住她而已。
直到此刻,沈修罗心里真正安稳下来。
沈天暗暗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已经在想,接下来是得筹集钱财,帮此女购买辅御师资格,为她炼造法器了。
这丫头天赋异禀,血脉强横,若能将之培养出来,未来必是一大臂助。
目前可先签下辅御师的灵契,先确保对此女的控制,牵住这只天赋高绝的半妖,日后再缓缓收服其心。
沈天夺舍重生后,就在厚培根基,做好以一人敌天下,独力杀入九霄神庭,砍下那满天诸神头颅的准备。
不过届时身边如有一二助力,也很不错。
不过要想真正激发沈修罗的天赋,就得为她量身炼造一件足以匹配其天赋潜力的根基法器。
不仅要选择八到十万两一档的顶级法器胚胎,还得像他的‘大日天瞳’一样,融入能与其血脉契合的珍稀宝材。
再加上购买辅御师资格所需的巨额花费,总投入恐怕要超过二十八万两白银!
※※※※
当天晌午,金万两那圆润的身影又出现在沈府中堂。
他满面红光,朝着沈天拱手:“叨扰沈少了,这次来一是为所有陈粮交割完毕,二是为了贵庄的秋茶,我方才已去贵庄亲自验看过,叶肥芽壮,香高味醇,实属上品!金某愿以每斤一两的价码,全数收下,您看如何?”
端坐主位的沈天神色了然。
当前市面上好茶不过八百文一斤,所以这次他们做的又是人情生意。
他洒然一笑,端茶回应:“金兄爽快!这笔生意就这么定了。”
六千亩茶山,拢共可收四万八千斤毛茶,也就是四万八千两雪花银。
不过这笔钱先得交一成给官府纳税,还要分四成给辛苦劳作的茶户,最终落入沈天囊中的,实打实只有两万四千两。
金万两是带了现金来的,当场就与沈天交割了茶款。
此时金万两又眼现异泽,扫了扫沈天身后侍立的四个八品妖奴。
他话锋一转,语含探询:“听说沈少最近不但广纳贤才,招募了不少青壮,这是欲编练家兵?不知贵府的兵器甲具,可曾备齐了?”
他搓了搓手,笑容更深几分,“说来也巧,我手里刚压下一批二手兵甲,成色极佳,沈少若有兴趣,价钱好商量。”
沈天眉梢微挑,指尖轻点桌面:“二手兵甲?怕是从泰天府那些世家豪强手里流出来的吧?金兄不妨说说,是何等货色,又作价几何?”
金万两闻言一愣,随即抚掌赞叹,神色佩服:“沈少慧眼如炬!实不相瞒,这批货确是出自于泰天府几家豪右。”
他清了清嗓子,语声循循善诱:“我现在手里有九品阶位的符宝‘玄鳞甲’,轻便坚韧,作价二百两一套;九品符宝‘玄铁锁子甲’与‘百炼铁叶甲’,防护更胜一筹,作价三百两一套。
刀兵嘛,有百炼符文青钢打制的‘青鳞刀’与‘青鳞剑’,锋锐无匹,也是九品阶位,三百两一口!金某敢打包票,这批货的质量,绝不逊于军中制式,甚至犹有过之!若沈少还有余力——”
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诱惑,“我还能为您代购一批九品连发军弩,一千两一把,每把附赠六十支‘破甲弩箭’!”
沈天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一声哂笑:“百炼铁叶甲与青鳞刀要三百两?金兄,既是二手,又非光明正大的来路,这价码就太高了。”
他放下茶盏,直视金万两,“这样,你将单价给我压三成,我要七十口青鳞刀,七十套百炼铁叶甲,另外再添十件八品阶位的辅助符宝‘聚元护心镜’,每件作价一千两,连发军弩嘛,先来二十台!至于弩箭,金兄方才说每把赠六十支箭?这怎够用?我要三千支,总价~六万三千两?”
金万两心里飞快的拨着算盘,脸上顿时堆起苦色:“沈少!你这~这压三成也太狠了!我这本钱都收不回来,沈少,这几种符宝我都带了样品过来,你可以看看质量,绝对的上成!”
沈天却抬手止住他的叫苦,语气不容置疑:“金兄,这批货压在手里,烫不烫手,你比我清楚,我手头加上卖茶的钱,只有五万四千两现银,余下的,待我秋丝售出,还有那批陈粮脱手,一并结清如何?”
金万两脸上已写满了‘肉疼’与‘为难’,他迟疑挣扎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罢!也就是沈少您!这亏本的买卖,我金万两认了!就依沈少所言,今天下午,金某就让人将所有兵甲送到府上!那三千支破甲符文弩箭,也一并奉上!”
他起身告辞,步履看似沉重,眼底深处却飞快的掠过一丝轻松与笑意。
这批兵甲确是烫手山芋,现在能快速脱手换钱,又能结好沈天与那几家世族豪右,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管家沈苍遵从沈天吩咐送金万两出门,回来后就浓眉紧锁,满是疑惑:“少主怎知近日有便宜兵甲出售?”
沈天闻言失笑:“没见崔御史抓了那么多人?他们是能用银钱抵罪,可崔御史要的可不是小数目,否则如何充盈府库?这笔钱不是那么好凑的。”
沈苍闻言却更糊涂了:“可那百炼铁叶甲,平时市面上少说也得五百两一套,他们就算急着凑钱抵罪,直接拿去官府抵充亏空,也比这样贱卖划算。”
沈天闻言却有些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都懒得回答。
沈苍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讪讪,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醒悟过来:“是了!属下愚钝!这些兵甲~多半是青州卫军武库里流出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继续留在那些世族手里就是罪证,是见不得光的,且朝廷对民间军械有着严格规定,私藏超过朝廷规定的兵甲,可是重罪!
沈天微微颔首,随即神色一肃,沉声吩咐:“兵甲运到后,即刻分发下去,你与秦锐要加紧操练,尤其是一应弩手,要尽快熟悉器械!”
他目光扫过庭院,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给你们五天,五天后,我要用!”
沈苍心头一凛,他从沈天的语中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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