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生人,所以他们才这样。”老妇穿着头蓬站在集市另一头。
“这里十年没来过人,他们只是害怕而已。”
老妇一走进集市中间,刚才装看不见孟孤舟和燕子楼的人都纷纷活了:“市主,您认识就好,那姑娘我见过,那男的我可没有。”
“市主。”
“市主。”
……
一声声市主里,老妇走到燕子楼面前:“他们只是想装神弄鬼把你们吓走,大人不要怪罪。”
她连自己是锦衣卫都知道,燕子楼意识到现在是敌明我暗:“无妨,我只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暗市连着知州府和常仪堂。”
“这里原来是青楼,当时常仪堂的富商和府衙交好。大焱有夜禁,为了在晚上也能嬉戏他们就修了地下暗市。富商从庐州搬走后这里就荒废了,我接手后重新整修,收容了好些流民。”
听起来她像是干了件好事。
但这个所谓的“市主”连脸都不愿意交底,燕子楼自然也看不出她是否在说谎:“这里没人来,集市的东西怎么能卖出去?”
“暗市各自生产互相买卖,我们卖给自己人。”
他向前走了两步,绕着老妇转了一圈:“你能从府衙手里接手这块地方,你是知州府的人吗。”
“在赵知州眼里,我是。”
在赵之恒眼里是,那就是说,她骗了赵之恒。
燕子楼觉得她不对劲,但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在这种不正常的地方,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疯子,先走。”
“等等。”
孟孤舟刚迈出一步就定住了,眼前的人叫她走,身后的人叫她等等。
“我这里有一幅常仪堂娘子的画像,我想你们会需要的。”
画像长十五寸,孟孤舟以为她要去别处拿,结果就从衣袖里直接拿出来。
这么长的画都随身携带,看样子很重要。
孟孤舟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燕子楼拽走了。
“大人,这么急。”
“你的心眼子真大。”燕子楼拿过她手里的画朝头顶的洞一抛,“上去再看。”
啪嚓。
燕子楼又不爬梯子,踩着墙就上去了。
“就不能说两句好话,今天验了两个时辰尸还说我。”孟孤舟紧随其后,悄悄说完才敢上去。
一只手扒上衣柜边,孟孤舟探出头来,看见燕子楼在看画像。
是一个手里拿着山茶花,站在庭院里的女子画像,腰间带着梅花络。
梅花络,五瓣花络的很整齐,花心黄线花边红线,花下缀了两条红穗。
她好像见过。
“诶!”孟孤舟突然叫一声,“画像上的络子和徐州妇人给我的一样。”
络子在腰间别着,她取下来放在画像旁一看,不管是颜色还是花样,都与画像上无异。
一切就这么巧吗,孟孤舟手里有枚络子,过了几天有同样络子的画像就到他们手上了。
燕子楼觉得,那个斗篷老妇在引着他查案:“常仪堂十年前发生的命案,那个暗市主一定知道点什么。”
他将络子攥在手里:“暗市还得再探探。”
孟孤舟想起来,她第一次来暗市时还没开市:“暗市有闭市的时候,不如就那个时辰去吧?”
“嗯,开市时确实不方便。闭市是什么时候?”
孟孤舟想了想,她好像是半上午去的:“我上次来的时候是巳时,那个时候还没开,巳时以前去探肯定行。”
燕子楼倒没想到是这个时间,暗市居然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明日卯时,再探暗市。”
“好,那现在是审人还是搜常仪堂?”
孟孤舟自觉的问了下一步要干嘛,现在还不到夜禁,燕子楼是不会让她休息的。
“审人有驰文驰武,我们去后院。”
后院的那对金狮因为赵之恒的缘故,燕子楼还没能好好查验。
残枝碎叶,不见山茶影。风萧萧兮,更零落成泥。
后院自打过架后就没人再管了,木门大敞着,比前些年没人来时还要乱上几分。
孟孤舟上次没注意看,院里的树虽然早就不开花了,但还能看出来是山茶树。
山茶,那幅画像上也有红山茶,就在那个娘子的指间。
“是因为富商的娘子喜欢山茶,所以才种了这么多吗。”
这里的山茶树堪称茂密,树丛最高的地方遮天蔽日,只能看到叶子。
燕子楼不知道,他向来搞不明白那些你情我爱的事:“我不知道,但破了案就知道了。”
他走进木门内,将金狮上没扯干净的枯枝都扯干净:“分头搜查吧,你去里面。”
孟孤舟点了点头,走进树林深处。
内里的路并不宽敞,山茶花树越种越密,两排的树挨的越来越紧,走到最后只留一个缝隙,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行。
“是种山茶花种穷了吗!”孟孤舟就是侧身进去,身体也被挤的有些变形,“种到后面没种子了就别种啊……手!手!”
她好不容易从缝隙里挤出去,手却被枯枝刮了一道口子,不深但疼,有血微微渗出。
嚓。
孟孤舟随意的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简陋的包在手上。
山茶花树的尽头是一座凉亭,亭内石桌上放着一把琴。
一把古琴,一块丹顶鹤屏风,两盏茶杯,杯中有一片红山茶花瓣紧紧的粘在杯底,已经蜷缩的不成样子。
什么都在,好似一切如旧。
又弹琴又品茶看起来还挺和谐的,那富商的娘子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被碎尸,为什么连她的仆人也被碎尸了。
孟孤舟在这方天地里几乎与外面隔绝,全然不知隔墙外已经吵闹起来。
“疯子。”
燕子楼透过树丛的缝隙叫她。
“出事了,随我去验尸。”
……
燕子楼带她去的地方不陌生,就是收了孟孤舟七百文的那家客栈。
客栈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全然没有下脚的地方。
“锦衣卫办案!”
驰文喊了一嗓子,给燕子楼开路。
驰佥事什么时候来的,孟孤舟也全然不知。
燕子楼则站在尸体左侧,将空余的位置让给孟孤舟。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
“啊!”
孟孤舟轻轻叫了一声。
女人无手无心,胸前肉眼可见一个大窟窿,若是没有血,就能透过这具身体看到客栈门口的地面。
因她刚死,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如伏秋大汛。
滔滔不绝,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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