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海口。
风不断的卷起浪花,重重的砸在礁石之上。
就在岸边,高大的官吏们手持鞭子,正在来回的巡视。
“不许上来!捡起来!!”
他们的嘶吼声极大。
而就在那浅水处,有许多的船匠,他们的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正在不断的建造大型战船,放眼望去,难以计算他们的数量,整个水岸边,都是些做工的船匠们,不眠不休的工作。
一个老船匠哆哆嗦嗦的敲下最后一锤,他的瞳孔忽然放大,转身看向了岸边,没有说话,仰头倒下。
周围的几个学徒大惊失色,赶忙将他扶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官吏冲下来,大声训斥。
有学徒哭着说道:“使君,我们泡在水里有两天了,我们的师父年纪已经很大了,实在是受不了了,请您发发慈悲,让他暂时休息.”
“啪~~~”
长鞭狠狠落在那学徒的身上,后生痛苦的捂住脸,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惊恐。
官吏的脸色却格外的凶狠,“不许停下来!做事!”
“不许停!!”
长鞭再次挥舞,老船匠虚弱的站起身来,却支撑不住,再次倒下。
官吏大怒,令人将老船匠扶起来,带到岸上,而此刻,老船匠已经没多少呼吸了,军士就像是丢弃杂物一般,将老人丢在了一旁,学徒们一阵骚动,可当强弩对准他们的时候,学徒们只能继续做工。
太阳升起,而后落下,往返循环。
水里的匠人们却越来越少,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没能撑得住。
只留下了那些还算强壮的船工们,日夜站在水里,不间断的干活。
他们几乎麻木,呆滞,只是机械般的完成自己的差事。
因为长久泡在水里,有的船工腰部以下都生了蛆。
站在岸边的官吏看着进度,又跳又叫,大声吼叫,越来越多的船工倒下,可大船还没有成型,那些耀武扬威的官吏们也是绝望的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战船若是不能在规定时间打造完成,他们也要一起死。
“啊!!”
有船工咆哮着,手持木锤,冲向了岸边,只是扑倒了一个官吏,就即刻被军士们制服。
船工们依旧在麻木的工作,可每次他们看向岸边的时候,眼神却是那般的凶狠,像是要生吃了岸上的活人。
在岸边的村落里,有骑马的官吏冲进村庄,军士们开始了抓人。
如虎似狼的军士们纵马冲进了村庄,百姓们惊恐的叫着,四处逃亡,官吏发号施令,军士们抓住那些想要逃走的人,将他们按在地上,孩子们和妇女们被带到里正的屋前,军士们用强弩指着她们,而后对男丁们进行徭役登记。
“徭役!!”
“一家至少出一人!”
“什么?没儿子?那你就跟我们去!”
“妇人?妇人也去!”
“什么九岁!明明是十六岁!”
“要哺育?那就抱着你的孩子一起去!”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怒吼,双眼圆睁,含着血与泪,手持石头,跳起来冲向了远处的官吏,官吏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刀!!
“嗤”
刀轻轻割开了烤肉身上最美味的部分,杨广笑着用刀插起了肉,笑吟吟的将肉递给了身边的妃子。
妃子笑着,用嘴咬下刀上的肉,咀嚼了起来。
远处的舞女们跳动着,唱着最快乐的歌曲,乐师们卖力的演奏起来,鼓声阵阵。
在皇帝的下方,坐满了勋贵,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分成了几百个团体,宴会的规模从一个殿连接到另外一个殿,大家吃着肉,欣赏着动人的舞蹈,有宗室子弟纠缠在一起,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其余众人只当是什么都没看到,自娱自乐。
众人吃着酒,酒壶是一个接着一个,酒气从这里一路往外飘散。
裴世矩此刻就坐在皇帝的身边,举起酒盏向皇帝敬酒。
杨广笑着回应了他。
“裴公,你早这么做多好啊,若是先前就能如对处罗这般对染干几个孩子的事情,朕哪里还舍得处置你呢?”
今日的宴会,是杨广的庆功宴。
而最大的功劳,则是这位敬酒的裴世矩所立下的,虽然在面对咄吉的事情上没有成功,但是在另外一侧,也就是在西突厥这边,他的离间计却大获成功。
裴世矩因为先前的失误,被皇帝冷落,于是乎,他又想出了一个计策,裴世矩采用了同样的办法,当下的处罗可汗,名义上也是大隋的臣子,可跟咄吉一样,都有些不太安分,不只是秘密与其他小国往来,面对皇帝的召见竟然还不来。
裴世矩就让皇帝拜处罗可汗身边的酋长射匮为大可汗,让他去讨伐处罗可汗,事成之后将女儿嫁给他。
这位酋长射匮乃是达头可汗的孙子,当使者到达他的身边,告知了这些事,他顿时就坐不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笑得合不拢嘴。
便星夜起兵去攻打处罗可汗,处罗可汗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被打的全军覆没,只能放弃家里的妻子和孩子,带着千人左右的骑兵一路往东,路上还被盗贼给劫了,只能投奔高昌王,如今,皇帝准备再次派人去让处罗可汗过来。
如此一来,离间之事就算是成功了。
敌人分裂,进行了一场内斗,新可汗威望不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势,对皇帝是极为顺从。
杨广对这件事十分的满意,也就原谅了裴世矩先前的失策,还召开了如此丰盛的宴会来奖赏裴世矩。
裴世矩那是十分得意,春光满面。
而一旁的苏威,就有些沉默了。
皇帝这些时日里,又是下令打造战船,又是设计分化北边的敌人,看来,这对高丽的战事也是越来越近了,迫在眉睫。
苏威心里默默感慨,可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又吃了一口酒水。
就在场面愈发热闹的时候,裴蕴却找到了独自吃酒的虞世基,跟他敬了酒。
虞世基面对裴蕴,略显得抵触,虽说吃了酒,却不怎么跟他说话。
裴蕴也不在意。
“虞君,你不觉得,天下的御史还是太少了些吗?那些本该为皇帝耳目的人,一个个都不重用,也不干事,只是领取俸禄,若是能多增设一些做实事的御史,也不用太多,百余人就可以,让他们监察宵小,惩治贼人,这朝中的奏表,都能少了许多啊。”
虞世基看向了面前这位御史大夫,眼里有些惊色。
这位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看起来野心勃勃,一点都不满足自己当下的权力,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要往上爬虞世基却不敢参与这样的事情,他平静的说道:“或许是这样吧,我不知这些大事。”
“君不知道,君的奴仆家属或有知道的,我才刚上任,就拿到了许多弹劾,其中不少是关于君的,说君生活奢靡无度,家中子弟鱼肉百姓,甚至还有人说您僭越”
虞世基的手抖了下,他再次看向了裴蕴。
“公是在恐吓我吗??”
“非也,你我都不是那些关陇武夫,我们是读过书的,知道礼仪的人,岂能做出勒索恐吓这样的小人之事呢?我只是觉得,这朝中上下,武夫实在是太多了,你看看他们的行为吧,贪污的贪污,行贿的行贿,杀人的杀人,放火的放火.”
“可竟没有人敢制止他们,就这么看着他们鱼肉百姓,残害天下,这些武夫们做出来的事情,那是放在史书上都要被后人所嘲笑的。”
“虞君难道就没想过要辅佐圣王,大治天下吗?”
“或者说,您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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