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古葬坑的碎石不再滚落,嘶吼声淡成了遥远的呜咽。
空气里飘着两股味道——一股是鼎中溢出的灵气,清冽得像雪山融水,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沁入肺腑便让灵力蠢蠢欲动;另一股是藏在石缝里的阴冷,像毒蛇的信子,时不时舔一下人的后颈,让人汗毛倒竖。
墨玄走在最前。
黑衣沾了些尘土,紫铜片和蓝铜片贴在掌心,泛着微弱的蓝光。他的猫耳贴得极近,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身后凌霜粗重的喘息,鹿禾压抑的抽泣,古兔牙齿打颤的轻响,还有熊族长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踩在碎石上,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娘的!这破路真难走!”凌霜骂了一声,钢剑拄在地上,溅起几点石屑,“那龟孙天魔本体还在下面?俺们刚才拼了半条命,敢情收拾的是个跑腿的?”她的肩头还在疼,刚才被天魔巨爪震得发麻,此刻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鹿禾被墨玄抱着,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攥着冰晶草。草叶的绿光已经黯淡如萤火,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指甲盖泛白,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僵:“园主…墨园不会有事吧?灵脉要是被天魔污染了…俺们就没家了。”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却没敢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发抖。
古兔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块破碎的玉牌。玉牌上的黑气已经消散,却留下了一道发黑的裂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他的腿还在软,刚才被天魔残魂控制的恐惧还没散去,走路一摇一摆,时不时往墨玄身后缩:“俺祖上咋就被天魔缠上了…那玉牌跟着俺这么多年,俺竟一点都没察觉…娘的,想想都后怕。”
熊族长殿后,图腾碎片的光罩已经收起,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迹没擦干净,却依旧站得笔直,像棵不肯弯腰的老松:“怕没用。墨玄说的对,那龟孙本体没出来,就是还有机会。等回到墨园休整几日,俺们再杀回来,一劳永逸!”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让人心安。
墨玄没说话。
他的猫瞳在昏暗中亮着淡淡的光,扫过身边的人,又望向古葬坑深处。黑暗像浓稠的墨,即使他的视力能穿透夜色,也探不到底。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像附骨之疽,紧紧跟着他们,不远不近,像在窥视,又像在等待。
他的指尖划过掌心的铜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刚才鼎底的字迹还在眼前——“鼎化一煞,茧藏真形,双铜合璧,方镇本源。” 初代园主的算计很深,天魔的狡猾也超出了预料。这一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快到坑口了。”墨玄突然开口,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凌霜,戒备。”
凌霜立刻握紧钢剑,眼神一凛:“娘的!还有不长眼的?”
坑口的阳光越来越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的灵气越来越浓,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那是墨园的味道。可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古葬坑的瞬间,墨玄的猫耳猛地竖起,身体骤然停住。
“怎么了?”熊族长立刻戒备,图腾碎片在掌心泛起微光。
墨玄没回答,只是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黑暗。
刚才那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变强了一瞬,又迅速隐匿,快得像错觉。但他能肯定,那不是错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动了。
“走。”墨玄没多言,抱着鹿禾加快脚步,“先回墨园。”
一行人踏出古葬坑的瞬间,阳光铺天盖地落下,裹着温暖的灵气,将身上的阴冷驱散了大半。凌霜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娘的!还是外面舒坦!那鬼地方,俺一辈子不想再进!”
鹿禾也抬起头,看着熟悉的墨园轮廓,眼眶泛红:“园主,你看!灵田里的草都绿了!”
远处的墨园,果然变了模样。
原本因为煞气侵袭而有些枯萎的灵植,此刻都焕发出勃勃生机。绿油油的叶片上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灵脉的气息像沸腾的泉水,从地底涌出,弥漫在整个墨园上空。连空气都变得甜润,吸一口就让人浑身舒畅。
“灵脉真的复苏了!”古兔又惊又喜,忘了刚才的恐惧,“鼎的化煞之力,真的滋养了灵脉!”
熊族长脸上露出笑容,疲惫也消散了些:“好!好得很!只要灵脉在,墨园就稳了!”
墨玄却皱着眉。
他能感觉到,灵脉的灵气虽然浓郁,却在某个角落,混入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煞气。那煞气很隐蔽,像一根细小的针,藏在厚厚的棉絮里,不仔细感知根本发现不了。
是刚才天魔分身被吸收时,漏网的一缕?还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没说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众人都已疲惫不堪,鹿禾灵力耗尽,凌霜带伤,熊族长气血亏虚,古兔心神未定。当务之急,是休整,是疗伤,是准备下一次的决战。
回到墨园,族人见他们归来,都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关切。得知天魔分身被击退,灵脉复苏,众人都欢呼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鹿禾被族人扶下去休息,临走时还死死抓着冰晶草,反复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它…它还能发光…”
凌霜找了块石头坐下,让族人帮忙处理肩头的伤,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娘的!下次再见到那龟孙本体,俺非得把它剁成肉酱!”
熊族长召集长老,安排加固防御,清点物资,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古兔攥着破碎的玉牌,蹲在鼎的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鼎身的化煞纹。那纹路淡绿如水,此刻正缓缓流转,将吸收的煞气转化为灵气,注入灵脉。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玉牌的裂痕,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黑影,快得像眨眼间的错觉。
墨玄站在灵脉的源头,指尖探入泥土。
灵气从指尖涌入,温暖而纯净,但当他的神识深入地底,触及灵脉核心时,那丝极淡的煞气又出现了。它像一条细小的蛇,沿着灵脉的纹路,缓慢地爬行,方向竟是古葬坑的深处。
是在传递消息?还是在做标记?
墨玄的猫瞳眯起,指尖泛起淡淡的蓝光。他运转修仙之力,顺着灵脉追去,想要将那丝煞气抹去。可就在他的力量即将触碰到煞气时,那煞气突然消散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有意思。”墨玄低声自语,舔了舔爪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天魔本体,比想象中更狡猾。”
他抬头看向古葬坑的方向,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平静是假的。
灵脉复苏的生机,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天魔本体还在沉睡,一旦醒来,便是雷霆万钧。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双铜合璧,方镇本源。
紫铜片和蓝铜片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某种召唤。墨玄知道,要封印天魔本体,光靠他们几个还不够。他需要借助墨园灵脉的全部力量,需要找到初代园主留下的更多线索,或许,还需要…一些意想不到的助力。
这时,古兔突然惊呼一声:“俺的玉牌!”
墨玄转头看去,只见古兔手里的玉牌,裂痕处竟渗出一丝黑色的汁液,滴落在地上,瞬间融入泥土,消失不见。而那裂痕,似乎又扩大了几分。
“怎么了?”凌霜凑过来,皱眉看着玉牌,“这龟孙玉牌还在作怪?”
古兔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它…它在吸灵脉的灵气!俺能感觉到!”
墨玄走过去,指尖搭在玉牌上。
果然,一丝微弱的灵气正从灵脉涌入玉牌,顺着裂痕,流向不知名的地方。而那丝灵气中,夹杂着刚才他感知到的、极淡的煞气。
“是天魔本体的后手。”墨玄沉声说,“它在通过玉牌,窥探墨园的灵脉,甚至…吸收灵气,加速破茧。”
熊族长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那怎么办?把玉牌毁了?”
“毁不得。”墨玄摇头,“这玉牌是古兔祖上留下的,与鼎同源,或许是破解天魔本体封印的关键。现在毁了它,等于断了一条线索。”
他指尖泛起绿光,注入玉牌。化煞之力顺着指尖蔓延,暂时压制住了玉牌的异动。黑色汁液不再渗出,裂痕也停止了扩大。
“先暂时封印它。”墨玄说,“等我们休整完毕,再带着它,重回古葬坑。”
凌霜咧嘴一笑,拍了拍钢剑:“娘的!早去早省心!俺已经等不及要收拾那龟孙本体了!”
墨玄没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古葬坑的方向。那里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彻底封印天魔本体,让墨园真正安宁。
要么,同归于尽,让墨园和古葬坑一起,化为尘埃。
他的猫耳微动,似乎又听到了那声极淡的呼吸,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带着阴冷的笑意。
这一次,不再是错觉。
天魔本体,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下一次的相遇,将是生死之战。
墨玄握紧掌心的双铜片,眼神坚定如铁。
“三日之后,出发。”
下集预告:古坑深处遇玄关,双铜合璧破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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