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城头,中年剑客站在天子身边,还不等他说话,天子便摆了摆手道: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中年剑客拱手拜别。
天子目光始终望着城外,仔细看,他的眼眸里似乎带着一抹担忧。
韩吴春服侍天子几十年,一眼便看出天子有心事。
于是壮着胆子问道:
“陛下,是否需要宣陆先生入宫?”
天子轻轻点了点头道:
“嗯,正好有些事要问问先生。”
韩吴春领命,正打算下去,却听到天子改口道:
“算了,还是先别打扰先生了...”
韩吴春不解,但也不敢违逆。
“是...”
随后他便听到天子像是在呢喃自语。
“国师...先生...也快了吧...”
他只能听到几个字。
韩吴春不敢细想,连忙让自己忘掉听到的这些话。
渡过雷劫,陆承安没有直接穿梭虚空回到城里,而是下了荒山,一步步往天都城内走了过去。
按照路线他应该会从南城入城。
可等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走到了东城外郭。
再往前走几步,便来到了信合商会的门口。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又是正午时分,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来往。
就算是往日里门庭若市的信合商会门口也十分冷清。
只有一个小屁孩正蹲在地上翘着屁股不知道在玩什么。
陆承安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些磨损的信合商会门牌,忍不住笑了笑道:
“这二奎,都富可敌国了,牌匾也舍不得换个新的...”
或许是听到了陆承安的声音,小男孩扭过头,瞪着一双极有灵气的大眼睛看着陆承安,瓮声瓮气道:
“你是谁?”
陆承安低下头,走上前也蹲了下来,笑着问道:
“那你又是谁?”
小男孩瘪了瘪嘴道:
“是我先问你的,你回答我我才回答你。”
陆承安笑道:
“你爹没教过你,问别人名字,特别是年长之人称谓的时候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小男孩一愣,下意识点头道:
“当然教过我,可你刚才笑话我爹,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陆承安一怔,心中明白了小男孩的身份,原来竟是二奎的孩子。
他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离开天都城的时候这孩子好像才两岁出头。
“咦?我是不是见过你?”
正想着,小男孩忽然疑惑道。
陆承安笑着点头道:
“确实见过,你好好想想...”
听他这么说,小男孩便忍不住上下打量。
总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爹...爹,你快来啊,这里有个叔叔...”
店铺里正在忙碌的二奎听到儿子的呼唤声,好奇的往门口看了眼。
等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后,二奎脸色一变,眼中透着一股浓烈的惊喜。
他慌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几乎是小跑着往外走。
“哎呀...陆哥儿...真的是陆哥儿啊...”
陆承安看着从商会里面走出来二奎,嘴上都已经蓄起了胡须,模样也明显老成了许多。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推着这个世界一步步往前,任何人,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
陆承安看着这位昔日的故人,心中感慨油然而生。
“二奎,好久不见。”
二奎从里面跑了出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激动的捧着陆承安的双肩,略带着颤声道:
“陆哥儿,四年了...你这是去哪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说来话长,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
二奎连连点头道:
“对,过去的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来来,咱们进去说...”
说罢二奎便拉着陆承安的手腕往里走,完全忽略了门口正一脸好奇的儿子。
“芸娘,芸娘,快,泡茶,泡好茶...陆哥儿来了,快点...”
还没走进后院,二奎便朝里面高声喊道。
这里是信合商会的总部,一共三层楼,每一层里都有许多正在工作的人。
此时听到二奎的声音全都好奇的从一间间隔间里走了出来观望。
看着二奎拉着的那个年轻人,有一些从笔墨斋时期便跟着冯掌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那是谁。
也跟着激动起来。
然后向身边人解释陆承安的身份。
因为陆承安的到来,信合商会的办公楼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到了后院,刚落座,陆承安好奇问道:
“对了,冯老哥呢?”
二奎笑道:
“嗨,那老头子闲不住,前不久乾州信合商会分部开业,我又正好在申州办事,他不放心,就亲自带人去了。”
“算算时间,估计再有半个月也要回来了。”
闻言,陆承安笑道:
“乾州?那不是北齐最西北部的一个州府吗?听说那里因为与北燕靠得近,民生凋零,情况不太好,信合商会开到那边会不会做亏本买卖?”
二奎点了点头道:
“亏本是一定会的,除非北燕回心转意,不再敌视北齐,否则乾州就几乎没办法做生意。”
陆承安不解。
“那冯掌柜还去乾州开分部?”
说到这里,二奎脸上带着笑意,眼底深处却是满满的敬佩和自豪。
“所以商会内部很多人都说老头子傻,明知亏本还要去。”
“不过,掌柜跟我说过,一个乾州,就算一直亏下去信合商会也负担得起。”
“赚不赚钱无所谓,但乾州有了信合商会,至少对于那里常年遭受战乱的百姓来说会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呵...这老头子,这几年越来越不像个商人了,倒像个...像个...”
“嘶...怎么形容呢?”
说到这里,二奎抬头看了眼陆承安,忽然恍然大悟地指着陆承安道:
“对了,像陆哥儿你的书里说的圣人...”
“陆哥儿你是不知道,这几年这老头子简直是撒钱,北齐天下三洲七十二府,那个州府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哪个州府没有他出钱修建的学府、幼老院和赈济堂?”
“那钱花起来,简直比天目江的江水流淌的还要快。”
“嘿...你还真别说,他这么大手大脚,偏偏信合商会账上的银子反倒是越来越多,你说怪不怪?”
“我二奎算是看明白,老头子那身本事根本就不是我能学全的,能摸透一二就够我一辈子受用了...”
后面的话陆承安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脑海里全是冯掌柜的模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思绪一下子翻飞,回到了很多年前百味楼刚开业的那天。
“冯老哥,挣了这么多钱,你今后有何打算?”
“继续开酒楼,开分店,遍布京都内外城,继续挣钱。”
“然后呢?挣了更多钱之后呢?钱永远是挣不完的。”
......
陆承安默默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二奎似乎感觉到陆承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陆承安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感叹道:
“冯老哥这是得道了...”
二奎一怔,随后挠了挠脑袋笑道:
“我也不懂什么得道不得道的,反正就是跟着掌柜的,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陆承安有些意外,盯着二奎深深看了眼,随后笑道:
“随道而行,已近道矣。”
“二奎,你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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