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抬回城中?”
左贤王皱紧了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狗要我们勇士的尸体做什么?”
“难道他们粮草耗尽,开始……?”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但他随即摇头,秦军再不堪,也不至于此。
那名刀疤脸戎族酋长挠了挠他的大光头,瓮声瓮气地猜测。
“莫非……是秦人被打怕了?”
“想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示好?”
“准备投降了?”
“放屁!”
另一名狄族长老立刻反驳。
“赢子夜那小子骨头硬得很,怎么可能投降!”
“我看,他们是知道自己守不住了,怕城破之后被我们屠城,所以想积点阴德,把我们勇士的遗体好好安葬,到时候求我们给他们留个全尸?”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对对对!定然是如此!”
“秦人就信这一套!人死为大嘛!”
“哈哈哈!现在知道怕了?想讨好我们?晚了!”
“现在想好好安葬?等爷爷们杀进城,把他们的尸体也剁碎了喂狼!”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张狂的哄笑声,充满了鄙夷和胜利者的优越感。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秦人软弱、恐惧、甚至是在为投降做准备的信号!
这更加坚定了他们拂晓破城的信心。
左贤王听着众人的议论,最初的疑惑也渐渐被这种“合理”的解释所取代,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想求个全尸?”
“哼!”
“本王偏不让他们如愿!”
“传令下去,拂晓攻城,更加狠辣!”
“城破之后,所有秦狗,无论兵民,尽数屠戮,曝尸荒野,以儆效尤!”
“让他们看看,得罪我大匈奴的下场!”
“左贤王英明!”
“杀光秦狗!”
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狂热而血腥,没有人再去深思秦军收集尸体的真正目的。
在他们简单的思维里,这只能是失败者卑微的乞怜。
却不知,这看似“仁慈”的举动背后,隐藏着赢子夜更为冷酷和致命的杀机。
……
九原城内。
气氛凝重而压抑。
连续数日的血战,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惨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悲壮。
当赢子夜下令,冒着被城外匈奴冷箭射杀的风险,派出辅兵和民夫去收集匈奴尸体时,许多将士都露出了不解甚至抵触的情绪。
残破的将军府内。
金荣、钟离昧等将领站在赢子夜面前,脸上写满了困惑。
金荣忍不住开口道。
“殿下,将士们……有些议论。”
“匈奴蛮子的尸体,暴尸荒野喂了野狼便是,何必冒险去收回?”
“这……徒增风险啊。”
其他将领虽未明说,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样的疑问。
在他们看来,这无异于多此一举,甚至是对已方士卒生命的不负责。
赢子夜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的疑虑尽收眼底。
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平静地反问道。
“你们以为,本公子是突发善心,要替这些犯我边疆,杀我同胞的蛮子收尸安葬?”
众将一愣,面面相觑,难道不是?
赢子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令人心悸的算计。
“自然是要投毒。”
“投毒?!”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众将耳边炸响!
金荣、钟离昧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一旁沉默的蒙恬,握着剑柄的手也微微紧了一下。
“殿……殿下……”
金荣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征战半生,见过无数惨烈场面,但如此大规模,利用尸体投毒的手段,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此举…此举是否…太过……”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觉得脊背发凉。
“太过毒辣?”
赢子夜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平淡。
“本公子倒觉得,还好。”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匈奴联营,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彻骨的寒意。
“比之他们南下劫掠,屠我村庄,淫我妇女,将大秦子民如同猪狗般宰杀时,本公子的手段,仁慈多了!”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本公子便让他们也尝尝,被更无情的手段碾碎的滋味!”
“战争,从来只有胜负,没有仁义道德可言!”
“对豺狼讲仁慈,就是对羔羊的残忍!”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位将领的心上。
他们想起了边境百姓的惨状,想起了战死同袍的遗容,眼中的犹豫和不适渐渐被仇恨和决绝所取代!
赢子夜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静立一旁的端木蓉和公输仇身上。
“蓉儿,公输先生,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务必让这些‘礼物’,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端木蓉面容清冷,作为医者,她本应济世救人,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微微颔首。
“公子放心,我已调配好数种剧毒,可经由尸体腐败蒸发,或接触传播,无色无味,毒性猛烈。”
“日头升高,气温回暖之时,便是毒发之刻!”
她精通药理,更能将救人之术化为杀人之道。
公输仇则抚摸着他的机关手,眼中闪烁着技术性的狂热。
“老夫会命人在部分尸体内部植入小机关,掺杂磷火之物,待时机一到,或可引发尸爆,更能助长毒雾扩散之势!”
“很好。”
赢子夜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从袖中取出几个小玉瓶,递给金荣。
“这是解药。”
“立刻派人投入城中所有水井,令全军将士、城中百姓,务必每人饮下井水。”
“动作要快,要隐秘,绝不可让匈奴察觉。”
金荣双手接过玉瓶,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只剩下对赢子夜深沉狠辣手段的敬畏。
他重重抱拳,声音嘶哑却坚定。
“末将明白!”
“这就去办!”
“定让每一个弟兄都喝下解药!”
看着金荣匆匆离去的背影,赢子夜重新将目光投向城外。
阳光渐渐刺破云层,温度开始回升。
他知道,当正午的阳光最炙热的时候,一场无声无息却更加致命的杀戮,即将在那片看似胜利在望的匈奴大营中上演。
……
拂晓的微光刚刚驱散夜幕。
匈奴大营便如同苏醒的凶兽,开始躁动起来。
饱餐战饭的匈奴士兵们磨刀霍霍。
眼中闪烁着对财富和杀戮的渴望!
在各部族首领的呼喝声中,开始集结列阵,准备发动那志在必得的总攻。
左贤王一身戎装,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远处残破的九原城墙,脸上带着残忍而自信的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城墙崩塌,秦军溃逃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清晨寒冷的空气,正准备下达进攻的最终命令。
突然!
九原城头,传来一阵机括扭动的沉闷声响!
在匈奴联军惊愕的目光中,数十架经过紧急修复和改装的投石车,猛地将长长的抛臂甩向天空!
然而,从皮兜中飞出的,并非往常的巨石或火油罐。
而是一团团模糊的,散发着恶臭的物体!
那些物体在空中划出令人作呕的弧线,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匈奴联军正在集结的阵型前方,甚至直接落入了人群之中!
“噗嗤!噗通!”
重物落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当匈奴士兵们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整个联军阵营瞬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凝固。
随即爆发出冲天的怒火和屈辱的咆哮!!!
尸体!
是他们昨日战死同伴的尸体!
这些尸体显然被刻意“处理”过,有些肢体扭曲,有些面目全非。
在清晨的寒风中散发着浓郁的腐臭气息。
被投石车这么一摔,更是汁液横流,惨不忍睹!
有的尸体甚至在落地时猛地爆开,溅射出不明液体和碎骨!
“秦狗!安敢如此!!”
左贤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变成了极致的狰狞和暴怒!
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征战半生,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这不仅仅是战术上的挑衅,更是对草原勇士尊严最恶毒、最彻底的践踏!
“赢子夜!”
“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挫骨扬灰!”
左贤王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震得整个高台都在颤抖。
“攻城!给本王攻城!”
“破城之后,屠城三日!”
“鸡犬不留!”
“连一只老鼠都给本王剁成肉泥!”
“我要让九原城从世上消失!”
“用所有秦狗的血,洗刷今日之辱!”
不需要任何更多的动员了!
这抛尸的举动,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将所有匈奴和附属部落士兵的凶性彻底激发!
“杀光秦狗!”
“为勇士报仇!”
“屠城!屠城!”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汇聚成恐怖的声浪。
先前对秦军“善意”安葬的可笑猜测被现实无情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后彻底疯狂的杀意!
什么阵型,什么战术,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冲上城头,将那些卑鄙的秦人撕成碎片!
“呜嗷——!”
进攻的号角不再是命令,而是宣泄怒火的咆哮!
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失控的兽群。
数万匈奴联军士兵,挥舞着弯刀、长矛,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不顾一切地朝着九原城墙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他们踏过同伴破碎的尸体,踩着污秽的血泥,红着眼睛,如同海啸般拍向那道看似摇摇欲坠的防线!
城头之上。
赢子夜冷漠地看着下方那因极度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敌军洪流。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激怒他们,让他们在狂怒中失去章法,将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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