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摩根身边的城防军和其他上民都惊呆了。
城主大人鞠躬求原谅？
在摩根弯腰的这一刻，长期笼罩在他身上的由权威和神秘构成的光环悄然溃散，露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时，白月天缓缓开口：“摩根，我是真的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对灯塔也没有任何恶意，不然我跟久川防卫汇合之后，就不会返回灯塔了。”
摩根缄默着，仍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动不动。
白月天皱眉：“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你就是为了格雷铤而走险，像这样为了个人情感而采取激进的冒险行为，不符合你自己制定的三大法则吧？”
以摩根和格雷的关系，摩根为格雷铤而走险不是无法想象。
但这无疑违反了三大法则。
按照三大法则的逻辑，摩根应该完全忘却格雷，即便阴差阳错猜出他的身份，也要陪他演戏，尽可能为灯塔谋求利益，而不是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摩根仍然一言不发。
他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但看起来就是让人感觉更佝偻了一些。
白月天轻叹一声。
他端详着摩根，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怎么办？
之前的事如果发生在久川，应属绑架未遂，按照久川的法律，可以判摩根十几年有期徒刑。
但这里不是久川，而是一片天翻地覆后的废土。
这里没有法治，只有人治。
他可以杀了摩根。
这不会太困难，摩根自己说不定也愿意以死谢罪。
白月天深思熟虑。
“我可以代表久川防卫跟灯塔和解，但我有几个条件。”他缓缓开口。
不能轻放摩根和灯塔。
他在灯塔待了这么长时间，对灯塔有不少不满的地方，现在正是改革的最佳时机。
“交出克洛托系统。”
白月天没忘记ASH数字分身的嘱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个时空的ASH被困在克罗托系统里，跟玛娜初体的意识水乳交融了几十年，如果能将它提取出来，会对战胜生态有极大帮助。
周围人窃窃私语。
“克罗托系统是什么？”
“没听说过啊！”
“他怎么还提上条件了，他还没打赢我们呢，这也太自大了！”
“城主大人，我们已经瞄准他了，动手吧！”
“克洛托系统，是那个沉寂的中枢计算机系统吗？”
克罗托系统在摩根当上城主之前就宕机了，新一代的人很少知道克罗托系统的存在。
还有一部分城防军蠢蠢欲动。
他们对白月天露出愤然的表情，一副要拼死一搏的架势。
白月天没在意他们。
因为能做决定的只有摩根一个人。
“所有灯塔人都要搬去地面生存。”白月天继续说道。
ASH数字分身可以模拟初体的磁场信号，驱散附近噬极兽。
天空固然安全，可也面对生存空间和生存资源的严峻问题，产生了上民和尘民两个处境截然不同的阶级，还孕育出了三大法则这个畸形造物。
灯塔人得到ASH数字分身的庇护后，可以重返地面生活了。
“地面资源丰富。
“久川防卫有办法帮助你们避免被噬极兽攻击，灯塔的三大法则没有继续维系的必要了。”
“之后如果我又想到什么，我会与马克沟通。”
说到这里，白月天话锋一转。
“至于你，摩根。”
他的目光落在摩根肩上，摩根似有所觉，佝偻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人类内部的斗争都是渺小而可耻的，只有生态才是人类真正的敌人，你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反省一下。”
摩根怔住了。
在他沉默的这会儿功夫，他身边的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更远一些的人更是小声议论起来。
白月天的话对他们来说就像一颗重磅炸弹。
逼迫摩根禅位给马克，让灯塔人回到地面生存，甚至还要取缔三大法则！
城主大人一定不会同意吧？
“我明白了。”摩根开口道。
他缓缓起身。
年纪太大，他的腰只弯了这么一小会儿，就酸痛难耐。
“我会满足你的要求。”摩根顿了一下。
“在把城主之位传给马克，完成一应事宜的交接以后，我将参加远行仪式，追寻格雷老师的足迹，为人类寻找未来。”
远行，这是他能给自己的唯一一样东西。
最后的体面。
嗡！
话音落地，周围一下子炸开了锅。
“城主大人怎么同意了？”
“都听到了吗，城主大人要远行！”
“不同意还能怎么样，对方可是拥有飞行载具的势力。”
“白月天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们要回到地面了吗？”
“三大法则要是取消了，还有上民和尘民的区分吗，还有繁育任务吗？”
人们克制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他们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整个平台都变得喧哗起来。
白月天蹙起眉毛，随后又舒展。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回答。
“我给你几天时间。”
“希望我下次来灯塔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白月天停顿了一下。
“4068、4079和4277呢？”
他缓缓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被律教所抓去做实验，我就是为了救他们才来找你的，马克有跟你提起过他们吗？”
摩根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查尔斯去带人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他回答。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心情忽然平静了。
或许是因为尘埃落定了。
他终究是不能鼓起勇气跟白月天拼命，因为他看不到一丁点胜算。
他不能让整座灯塔为自己陪葬。
若是如此，他过去的种种努力都成了笑话，他死后也无法面对那些被他牺牲，或主动为灯塔牺牲的人。
从颁布三大法则开始，他就不断地催眠自己。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人类，德雷克的牺牲是值得的，红鹭的牺牲是值得的，红蔻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所有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把自己催眠成铁石心肠。
可如果灯塔最后被他带入毁灭的深渊，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场滑稽的小丑戏，他不能这样荒诞退场，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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